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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瑕笑道:“贵门人丁既如此兴旺,父母跟前不少你一个,日后何不到上京去,我照应你。”崔君愍亦是伶俐人,深深一揖,“便是没有陛下这句话,臣也会尽心竭力,看护贵妃娘子平安。”除去武宁王府旧仆、宫娥宦官,姬瑕另拨了五百精锐甲士护送阿姮。亲自到越州船上,查看她起居处。到底是她堂姑亲自布置,无一处不妥贴,连壁床都复刻了。临去时,再三叮嘱她,“姮姮,等着我。”阿姮敛衽一礼,眉色婉约澹远,“陛下多保重。”她的船逐风远去,似向水墨画中行,拋离尘俗。烟波渺渺的水面,似一道星汉,将她与他隔开。姬瑕呼吸着南国湿润沉重的空气,心中充满了惆怅。阿姮六月产子而殇的消息传来时,他正在崖州督战;得知阿姮乘小舟出海不返,他已在凯旋北归的路上。一直以来的隐忧终于化为事实:今生今世,他再也见不到阿姮了。他想象那个不同寻常的静谧之夜,星汉灿烂,少女独自踏上扁舟,解开缆绳,随着退去的海潮渐行渐远。飓风突起,扯过墨云遮住天际,疯狂摇撼大海,惊天的波涛掀翻小舟,少女徐徐下沉,素衣瑟瑟,容色安宁,长发水藻一样飘荡,徐徐沉入漆黑浩瀚,深渊一般寂静无声的大海深处……那承载着他无限期待的夭折婴儿,据说是葬在驿道邮亭旁,埋没随荒草。姬瑕不由得想起十六年前,被丢在雪江上冻杀的另一个婴儿。常人的无情不过出于自私愚妄,哪懂得这刻骨铭心的折磨?阿姮才是真正无情之人。--------------明天还有一拔毛章,交代六月生婴儿下落。Tea碧海青天天心月圆天心月圆春光滟滟,绿草萋萋。数匹马沿着驿道,踏莎而行,并辔走在最前的是两个二十来岁的少年。青马上的少年名李承宇。瞥见邮亭碣碑,对红马上的同伴道:“此地是乌桕亭,离越州城还有约七十里。”红马上的崔君羡便道:“我们到亭中饮一杯、用些饭,就此别过吧。”一行人进了亭馆。仆从自去觅食、喂马。李、崔二人寻了间屋,略洗漱过,坐下来饮酒说话。李承宇见酒馔甚精致,奇怪地问亭长,“丈人,荒郊野岭的,你哪来这许多好物款待我们?”亭长笑着与他们把盏,“贵妃娘子才路过,都是为她备办时剩余的,二位勿要嫌弃了。”“贵妃娘子?”李承宇看崔君羡,“想来就是你说的那个武宁王之女了。”亭长抢着说:“是姓王。哎呀,二位没见到,好多的车马,好多的甲士,赫赫威威,好大排场的!”李承宇笑道:“她骄狂,还不是我们陛下纵的。虞娘子此刻必定烦恼极了,你的公主怕也要跳脚了。”崔君羡拆着糟鹌鹑,斜他一眼,“谁的公主?”“不是你的,难道是我的?哦,我懂了,怪道你好容易卸了差事,不去郯州看老父,却跑来越州看什么族叔,原来是逃婚啊。”李承宇顿了顿,又叹道:“不过,缨娘在你面前还是蛮乖顺的。虞娘子没有儿子,定会用心栽培女婿。娶她不是没有好处的。”崔君羡澹澹道:“我不为好处娶妻。”李承宇给他一拳,“你总是这样骄傲。”别过好友,崔君羡继续往越州去。一路风光媚好,他贪看景致,并不急于赶路。老仆跟在后面,忽然喊一声“小郎”。崔君羡答应着回头,“什么事?”“您听到什么没有?”崔君羡勒住马,侧耳一听,疑惑道:“是野猫?”两人下了马,循声寻去,在一株槭树下的草丛里发现一只柳条篮。篮中有个红赤赤的小东西,裹着靛蓝的布巾,蹬着小腿哭叫。崔君羡惊奇地说:“看着像婴儿哎。”老仆笑道:“可不就是!”“怎么这样小,猫儿一样。”老仆沉吟着,“想是附近人家的孩子,不足月而生,怕养不活,索性一丢了事。”崔君羡伸出一根指头,婴儿便吮住,不哭了。老仆阻止他,“小郎,别碰,很脏的。”布巾里忽地滚出一个莹亮的物件。崔君羡见了,有些意外,从衣内掏出阿姮送的金蟾,又拾起那枚玉兔,教老仆看,“像是一套呢。”一样大小,都结着青丝绳,金蟾镶着祖母绿,玉兔嵌着小粒的红宝石。老仆倒疑惑起来,“是富贵人家的物什呢。”“这是缘分。”崔君羡打定主意,抱起婴儿,望着他拳头大皱巴巴的小脸道:“总要有个名字。阿弃?不,还是叫大器吧。大器,父母遗弃你,你更要争气哦!”婴儿眨眨眼,仿佛想起几个时辰前,另一个泠泠的声音对他说:“王家子丢到雪江上,尚能得活;姬家子弃诸道旁,也未必会死。你好自为之吧。”鼻头一酸,又委屈地哭起来。---------------正文至此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