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情趣的蠢蛇和花妖
没有情趣的蠢蛇和花妖
纯狐白与那条蠢蛇也是旧相识了。 他们初相识时蠢蛇还只是单纯的愚蠢,后来遇见瞎子,才患上了疯病。 而瞎子倒也不是真的眼瞎,纯粹是心眼蒙昧,被情爱糊了心智,居然爱上一条心冷血冷的蠢蛇。 蠢蛇从前不发病时还有个人样,能够装出一副无知无惧的蠢笨模样,发了病就是一个漆黑油亮的大长条,没有智慧也没有理智,呆呆傻傻,只会的拖着笨重的身体四处横行。 纯狐白是在三百多年前的东海之畔遇见的瞎子,那时候她被蠢蛇含在嘴里,已经是个必将要死去的人。 东海的风很大,潮水涌动着拍打在岸边的礁石上,水花飞溅。纯狐白心情不佳,独自一个在海岸边观潮,突然一个巨浪打来,只瞧见水天一线间一条漆黑的物什被冲上了岸。 是一条体形巨大无比的蛇。 是那条蠢蛇! 蠢蛇似乎受了重伤,被滔天的巨浪拍到岸上后,本来就不够用的脑子在进水之后彻底转不动了,他远远的看见一只站在石头上吹海风的大白狐狸,立马扭着身子扑上去绞杀,在那一刻所遵从的不过是肆意杀戮的凶兽本能。 这是纯狐白第一次见他发疯,下手难免重了些,绝不是因为原本就有些陈年旧怨积在心里。 他平日里打不过这条缺心眼的蠢蛇,但现在不过是一条重伤的没脑子蛇,白狐狸噼里啪啦将这个只会逞凶斗狠的大蛇一顿狠揍,大黑蛇先是挣扎,继而发狂,最后终于无力抵抗,发出嘶嘶的痛鸣,泛着冷光的鳞片掉了一地,红色的血像雨一样从天上洒下来。 蠢蛇没力气了,长长的身子无力地砸在退潮后的沙地上,这时候,却突然恢复了一星点的理智,他认出了这只乡下狐狸,于是从始至终紧闭的蛇口终于张开了。 “…纯狐…,回风山……” 很难相信那个永远高傲飞扬的蠢蛇会有这样气若游丝的声音,纯狐白凑到蛇头处,眼见着蛇形凶兽吐出一个湿淋淋的人类,撩眼一看,黑头发白裙裳,女子的身形,是一个正介于生死之间的人族女子。 是一个很普通的凡人。 蠢蛇的眼睛蒙上一层白霁,渐渐消了声,他呕出一口黑血,身形变幻,化作一条手腕粗细的长蛇。黑蛇游到那凡人身上,蛇身无意识潜入衣内,好生将自己绕了两圈,小小的蛇头搭在女子脖颈处,至此再没了动静。 纯狐白简直目瞪口呆,惯来不解风情的蠢蛇去嬴洲给自己找了一个凡女做道侣? 他找了一个人族伴侣?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狐狸嫌弃地撇着嘴,扯出一段素绸法器将人带蛇一并裹起来,开始思考怎么往回风山去。 蠢蛇的来历已不可考,只知道是突然出现,而后四处招摇,几乎将人妖魔三道得罪个遍。 没有清浊妖气,也没有天地灵机,只是强大,又肆意妄为,像从下界刚刚飞升而来的愣头青,又像某处灵山天意垂怜的深山老蛇。 纯狐白和他的过节也是因为这蠢蛇实在嘴贱,他至今还记得这家伙倚在万妖宫门口那副吊儿郎当的混账姿态—— “你就是纯狐白?”他笑得张扬丑恶:“凭你也敢称纯狐氏,真是乡之下的蠢狐狸!” 若是其它也许就这么过去了,但纯狐是花妖给他的姓氏,狐狸冷笑一声,转头把他卖给了中洲道门。 蠢狐狸和蠢蛇的恩怨由此结下,两人你来我往斗过几番,输赢各半,几千年过去竟也能称得上朋友了。 因而纯狐白倒也知道回风山的所在。 穿过云州北界嶙峋的天山,在那寒洲望角,北海之滨,瞧见一座雾霭沉沉、隐于尘世的神山,就是回风山了。 花妖重伤后,他曾经想要入回风山寻药,可彼时蠢蛇已经失踪上千年,神山隐晦,无人引路便如何也寻不到。 现在可好,活生生的路引出现了。 白狐狸穿了一件与毛色相符的锦绣天衣,做风流公子打扮,他身上干干净净,全无多余配饰,仅左耳上悬了一只狐形玉挂,这是花妖为他炼制的须弥法宝,能容活物。 他把“路引”存放在白玉耳挂中,随手将滩涂上散落的鳞片妖血收拾干净,这才动身往北方去。 昔日的凡女就是如今的瞎子,三百年过去,她也是一个颇有修为的女修士了。 纯狐白踢开门,就看见好大一条黑蛇攀在彩衣女修身上,蛇头隔着衣服咬在女子肩膀上,而另一边,一个美貌凶厉的少年从屏风后走出,他在蛇头上轻轻抚摸,黑蛇便化作一阵轻烟游入体内。 “都说了让你等着,急什么?”少年不太高兴,上下打量他一番,满是嫌弃:“白狐狸,你这是哪里来的邪修装扮?” 纯狐白不理他,这蠢蛇最大的缺点就是长了一张能说话的嘴,他看向彩衣女修,问道:“小凭姑娘,可还安好?” 小凭还未答话,少年就揽上她的肩头:“能有什么事?”他忿忿道:“那可是我的神魂,连衣服都没咬破!” “妾身无碍。”小凭柔柔一笑,抬起眼睛看向少年的侧脸:“离诸大人很温柔。” 纯狐白由是想起这瞎子的本性,料定方才的痛呼不过是为了引起蠢蛇注意的故作姿态罢了,但离诸是条没有情趣的长虫,这种手段多数时候都是无用的。 他在心里啧啧称奇,又想起花妖,白娇娇也是朵没有情趣的小花,他也需要为了让花妖的视线长久的停留在自己身上用尽办法,如此说来,竟与瞎子有了物伤其类之感。 不,这不对,蠢蛇如何能与花妖相提并论,他也不是瞎子一样的蒙昧蠢物,所谓同病相怜不过是错觉罢了。 但用在蠢蛇身上好使的手段在花妖身上大多也能奏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