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吻和一个拥抱

    阳光从甲板上缓缓地流下来，溪水一样，但从身上冲过去的时候又很烫，烫得心脏砰砰跳。乔伊看着浸在阳光里的罗梵，突然想起了一个前任。

    那是在她曾经交往过的男人里最让她印象深刻的一个。是她大二认识的一个学弟。一米九的个子，又是首都本地人，标准的高富帅，虽然有些幼稚又黏人，但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总体还是过得很开心的。

    分手的原因是乔伊申请到了海外的硕士，考虑了一下觉得跨国恋爱谈起来还是太辛苦了，就提了分手。最后虽然花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去哄他，但到底还是顺顺利利干干净净的分手了。结果出发那天学弟来送她，一米九的大高个在大庭广众之下抱着她哭得那叫一个悲痛欲绝，好像她不是要去海外求学而是马上要上绞刑架了一样。

    实在是哭得太惨了，边哭边骂说恨死她了，边骂还要边抽空问一两句真的非走不可吗？真的不能留下来吗？比起担心自己会不会因此耽误登机，乔伊甚至更担心他会不会直接哭得厥过去，而且机场工作人员越是劝，他就好像越来劲一样，八爪鱼似的往乔伊身上扒。

    记得当时她有点不耐烦了，就说了句什么来着？

    ……

    “你第一天认识我吗？”乔伊对罗梵道。

    “说的也是……”罗梵低下头看着自己被阳光拉长的影子，似乎是在消化情绪，不一会他抬起头，对乔伊笑了笑，“抱歉，当我没说过吧。”

    他明明是在笑的，但看起来又很难过。

    乔伊站起来，看着他坐在地上仰面望着自己的模样，一瞬间竟和某种长耳朵的生物形象重叠了，没忍住伸手把他拉了起来。“诶，你要是不高兴——”

    你要是不高兴就说，别在这里强颜欢笑，如果你不笑是会有谁来罚你的款吗？

    乔伊是想这么说的，但她刚放开罗梵的手，就突然被一股追过来的怪力拽住了。

    下一秒她被推到墙上，罗梵紧跟着就靠了上来，左手压住乔伊后脑，嘴唇贴在她嘴角，简单的一次相触，像是一种试探。然后他就没再动了，很难说是不会了，还是不敢了。

    他们藏在阳光找不到的斜角里，挨得太近了，乔伊能闻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鲜血特有的铁锈的腥味，好像是跟一个怪物在亲密接触的感觉变得愈发强烈。

    但是这个怪物又似乎很脆弱，让乔伊怀疑她只要稍微伸出手推上一下，压在自己身上的家伙就会像玻璃瓶一样砸在地上砸得七零八落，溅出些再也拼合不回去的细渣碎沫。

    “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罗梵没有回答，寂静得像法庭上听判的自首犯。

    “……没有下次了。”仿佛是叹息一样，乔伊闭上眼，抬起胳膊揽在面前真身不明的男人的肩颈处，主动把他朝自己的方向又拉近了一点，调整姿势，完全地吻上他。

    从甲板上倾泄而下的阳光随着船身任何一次细微的晃动而摇荡，偶尔擦过他们交叠的躯体，在背上、后颈、耳朵上留下烫伤一样炽热的温度。

    罗梵右手抱在乔伊腰上，抱得格外紧，然后用同样忘了轻重的力道吻她，舔舐她的唇瓣，好像要把她从头到脚连皮带骨头地吞吃入腹。

    “嗯……罗梵……哈……”

    背上咯得生痛，腰也被勒得难受，乔伊受够了，使劲想推开罗梵，没想到他的那股怪力这会子又冒了出来，不管怎么推都纹丝不动，后脑也被压着无法动弹，乔伊还从没接过体验这么糟糕的吻。

    她发誓她最开始只是想浅浅地吻一下就算了，要是早知道会变成这样她绝对不会开这个头！就让这个混蛋头破血流得了！

    “唔……够了……”

    混乱的鼻息交缠在一起，乔伊每次想要开口骂人都被堵在嘴里，她转着脑袋想往旁边躲去强行中止这场没完没了的亲吻，罗梵便追过去，强硬地压着她结结实实亲了个够，才稍微退开一些，好像溺水的人一样艰难地喘息着。

    乔伊呼吸也乱了，但不等她缓过气来找罗梵算账，整个人忽然一愣，惊讶的目光从罗梵脸上移开，迅速地往下滑去：“你……”

    他硬了。

    罗梵本人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下巴绷紧了，嘴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前额渗出了许多汗珠，很努力地把他们之间的距离把握在一个暧昧和越界的微妙程度上。

    “你才是小孩吧……”乔伊微微眯起眼，明明还是受制于人的状态，却很得意地挑衅起来，“只是接个吻而已啊。”

    “我以前没做过。不管是接吻，还是些别的什么……”罗梵稍稍往下压着眉，唇边溢出丝苦笑，哑声道，“我已经很努力地在控制我自己了……乔伊……你别说话了……”

    乔伊觉得他应该不是在撒谎，毕竟他亲得再凶狠，也不懂得伸一次舌头。

    “那你最好控制住了。”乔伊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

    罗梵眼神幽暗地看着她，安静了一会。

    “我会控制住的。”像是在对什么人起誓一样，“相对的，我可以抱一抱你吗？”

    亲都亲了还差这一下拥抱吗？

    乔伊想都没想就点头了。但罗梵还没来得及上手，一声短促的惊呼突然传来：“啊——！”

    虽然也没做什么亏心事，但两人还是好像被当场人赃并获的贼一样顿时吓得浑身僵硬。乔伊耳后发烫，转头就看见莱莎慌忙从拐角处跑开的背影。

    “跑、跑什么啊！”乔伊恼羞成怒地挣扎起来，而罗梵不知道是不是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手上力道小了不少，几下就让她真的挣开了。

    乔伊还在抱怨莱莎大惊小怪，又不是看见了杀人现场有什么好跑的？倒搞得她都觉得害臊了，好像白日宣yin还是偷情的那种给人撞破了一样。

    她边说边按着原定的路线朝甲板上走，被留在原地的罗梵难以置信地喊了她一声：“乔伊。”

    “嗯？”乔伊没有回头。

    “不是答应了让我抱吗？”听起来可怜兮兮的。

    “没心情了，反悔了。”

    说话间乔伊已经走到了甲板上，她理了理头发，回头看见罗梵还目瞪口呆地站在台阶底下，伸着双臂一副求抱抱的模样，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睛，“别在那傻站着了。”

    “你强行把我带回来的事就算了，但是我不可能配合你的时间的，我肯定会走的。”乔伊蹲下来，笑吟吟地摆了摆手，黑眼睛亮得晃人，“不过你可以给我准备一个饯别礼，这样到时候就算你不说我都会好好跟你抱一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