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月
一个多月
他说他主要就是在各地倒腾货物赚差价，前几日在狼人的聚集地了结掉一单生意打算离开时，乔伊就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摔在了他面前。还摔断了腿直接晕了过去。他没有办法，只能先把她带上船给她治疗。 “……是吗。” 自称罗梵的男人说的话没有明显的逻辑漏洞，看起来也十分面善，似乎可以信任，但乔伊眼神依然警惕，和他道过谢后，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奇装异服，想起那只要吃了她的狼人，问：“那这艘船现在……是在海上？” 罗梵点头：“雅利安海峡，传说中月亮雅利安弥特坠落的地方。” ……什么压力压强的……月亮要是掉下来了哪还有你说话的机会……不过这地方还有自己的神话体系呢？ 乔伊看着他的蓝眼睛，默默地接受了自己穿越到异世界的现实。 “现在轮到我来问问题了吧！”罗梵坐直腰，把书拿起来往半空中一放，书本就好像被放上了一条看不见的传送带一样向前滑去，飞回到了书架上它应在的位置。“你叫什么名字？黑眼睛的小姐。” 乔伊被这不科学的现象惊着了，张了张嘴，一下子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哈哈！”罗梵忍不住笑起来，“你喜欢魔法吗？我可以再给你表演一次。” 他说完勾了勾手指，唤来桌面上的茶壶与茶杯，让它们在乔伊眼前自己行动起来，倒了满杯温热的茶水送到她面前，“润润嗓子吧，你昏迷了挺久的。” “谢谢……”银制的花型茶杯入手微凉，乔伊捧着茶杯，黑眼睛闪了一下，“我是乔伊。你就这么叫我就行。”抿了口茶，清透的茶水入口有股淡淡的花香。 “好。乔伊，你那身奇怪的衣服我已经叫人去洗干净晾好了。你放心，给你换衣服的是这艘船上的女性船员，送你的衣服去洗的也是她。” 你倒是贴心。乔伊把茶杯放到床头柜上，客客气气地笑了一下，“嗯。” 接着罗梵换了个话题，问她一个没有魔力又没有携带魔法器的人类怎么会出现在狼人的地盘上。 乔伊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是穿越的，便撒谎说自己失忆了，不记得了。 而大概是她这一摔确实惨烈，伤到脑袋也不算意料之外的事，所以罗梵也没再多问，简单安慰了几句，又叮嘱她好好休息后，起身离开了房间。 他们在欧珀雷什靠岸的时候，乔伊已经在船上待了一个多月了，每天两次的喝着罗梵提供的魔法药水，伤筋动骨的腿伤好的飞快，不过两周就能跑能跳了，和罗梵也一日日的熟悉了起来。 总体而言，罗梵是个很友好的人，对和他素不相识又白吃白喝的乔伊非常照顾，不仅告诉她想在船上待多久都行，而且每天无论多忙都会来和她待一会，看看她的腿伤，给她带些打发时间的玩意。 乔伊嘴上不说，心里却对他十分感激，不再像最开始那样对他防备，甚至不自觉地像对待朋友那样把他划进‘自己人’的范围里。 罗梵不怎么和她说船上的事情，乔伊也很识趣地从来不主动过问，但有一次他说漏嘴似的透露了生意上有麻烦后，乔伊想了想，花了整三天把自己记得的资本发家的故事简略地写下来拿给他看。 这么做到底有没有用乔伊不知道，毕竟她也不可能真的一五一十地教他累积资本搞行业垄断。 那些故事罗梵看完后乔伊就烧掉了，之后一段时间，罗梵都没再让她知道生意上的事，乔伊也就逐渐忘了个干净。 直到有一天罗梵忙到入夜后来陪她说了会话，要走时，很突然地说： “我明天应该来不了了。” “哦。”乔伊眨了眨眼睛。 “你有事就去忙呗。本来也不用天天来看我啊？我只是断了一条腿又不是快死了。” “乔伊，你这张嘴真是……”罗梵好像拿她没办法似地笑了一下，才补充说，“我要去谈收购的事。”稍稍移开了视线，自言自语起来，“是这么说的吧？收购。” “你——”乔伊有些意外，眉毛拧起来，“学得很快嘛……” 可是作为教授知识的一方，她却并不觉得高兴……反而隐隐感到些不安。这才过去了几天？有十天吗？这理解力和行动力，是不是有点太强了？这人根本不需要她教吧？ 她是不是……做了多余的事了？ 罗梵站在房门口静静地看了她一会，才慢慢道：“也许是我会错意了。如果你不喜欢这种做法，我就收手。”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太聪明了。”乌黑的眼中明暗不定，最后乔伊干脆低下头去，叹了口气，像只拿到了鼓励性质的奖状一样的小孩子别扭地挤出一句话，“不用问我的意见，你想怎么做就这么做吧。” 养伤是很无聊的一件事。 还不能自如行走的时候，乔伊就在屋里头摆弄罗梵带给她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的魔法器，其中一套是一柄方形的鎏金手持镜和一支圆头的白毛画笔。 刚开始乔伊不明白怎么用，只当普通的镜子照，后来某次无意中将笔头碰到镜中自己的发尾，就见镜中自己的一头黑发霎时变得雪白一片。 乔伊一愣，下意识低头瞧了一眼垂落在胸前的头发，白得好像天生的一样。 她把画笔从镜面上拿开，头发依然雪白，但毛尖刷过鎏金的镜框后，却被染上了明亮的金色，试探地在镜中倒映的白发上一点，满头白发瞬间又变得金黄。 晚上罗梵来看她，一进门看见她的金发后，许久都反应不过来，傻傻地发出奇怪的声音：“……啊？” “怎么？不好看吗？”乔伊半躺在沙发上，从镜子里瞧他的表情，蔚蓝的眼睛笑得弯起来，显出很明显的卧蚕，“你那什么表情啊？” “不是……很好看。”罗梵捏了一下眉心。 “本来想染个跟你同款的，但是没找到类似的颜色。”乔伊坐起来，让出个一人的空位，示意仍然愣在门口的罗梵坐过来。 画笔反过来在镜面上敲了一下，所有颜色消去，露出最原本的纯粹的黑。 “换你来染我的同款算了。”乔伊用画笔在发尾擦了一下。 罗梵在她身边坐下，很配合地让她摆弄，只是这次镜子好像失灵了，乔伊对着镜面点了几次，失手把墙壁都给点得漆黑后，罗梵却还是顶着一头淡得快没颜色了的金发坐在一旁。 “搞什么……”乔伊耐心耗尽，拉着脸敲了一下镜面，把墙壁复原。 罗梵倒不太在意，笑呵呵地说：“可能坏了吧。这个魔法器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东西了。” “不应该啊……刚刚都还好好的。” 乔伊嘀咕着把镜子和画笔丢给罗梵，让他拿去修一修，没注意到罗梵悄悄松了口气，痛快地答应下来，此后就像是把这事给忘掉了一样，直到船只要在欧珀雷什停靠的前一天，他们在甲板上看日落，乔伊突然盯着他说想看他染个红发，罗梵才又把这套魔法器拿出来给她。 于是第二天下船时，他们成了两个番茄脑袋。 乔伊很喜欢自己的新发色，却不太喜欢罗梵的。红色张扬，和他有些漫不经心的气质不大相衬。乔伊本来是这么想的，但在她说出自己想去阿伊亚娜，罗梵的笑容淡下去几分，眉毛诧异地微微抬起来后，那气势逼人的颜色又奇妙地和他融合在了一起。 “为什么这么问？你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罗梵道。 “没什么，就是问问。”乔伊被他看得心生烦躁，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样，把鬓边滑下的几缕红发勾到耳后，故意提高音量，“不是说那里是知识的殿堂有很多大学者吗？就是想去长长见识啊！” 没想到罗梵却笑了笑，说：“是啊，阿伊亚娜图书馆是世界上藏书最多的地方，和异世界有关的书也只在那里有。” 乔伊一愣，后退半步，声音也阴沉下来：“你可别跟我说你是刚才不小心偷听到的。” “我刚才确实也听到了，但是我只是耳朵比较灵，严格意义上来说不能算偷听吧？”罗梵无辜地说。 乔伊无言地看着他，不接话，也不说话，眼中笼着层冷意。 罗梵见她真动怒了，连忙道歉：“我不是故意瞒你的啊，是因为你说你失忆了所以我才没告诉你。你既然不想我知道，我就当作不知道了。” 谎话居然一早就被发现，乔伊耳根红了，尴尬得恨不得找块砖拍晕面前人把这事敷衍过去，但她不能，她打不过会魔法的罗梵： “那你还问我为什么问这个？你说我为什么问这个？！我想回家啊！我不可能接下来一辈子都待在这里啊！” 情绪上来，乔伊的声音有些大了，加上他们又一副起了争执的模样，引得不少路人纷纷侧目。 罗梵见状忙把拉她进一旁巷子里，好脾气地一迭声地继续道歉，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表情：“我知道你生气，你想骂我打我怎么样都可以，反正你平时也没少折腾我。但是在外面千万小心点，好不好？不要被别人知道你是从异世界来的。会有危险的。” “……哦。”乔伊撇开视线，看着地上被夕阳烧得通红的石板。“那你怎么知道的？我是从异世界来的……” “一个是你的衣服，我去过世界各地，但从没见过像你那身奇怪的衣服一样的款式，”罗梵顿了一下，“还有一个是因为我去过阿伊亚娜。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在那里看了几本和异世界有关的书。” 乔伊不说话了。罗梵也就沉默了起来。 夜色缓缓下落，城镇中陆陆续续亮起了灯。这时集市上又开始热闹起来了，不远处小酒馆里的欢声笑语被风带着，飘扬地向远方散去。有灯火从昏黑的巷口铺照进来，堪堪止在他们脚边，仿佛一把尖刀插进来，把世界分隔成了清晰的两半。 “走吧。”乔伊突然说，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别在这傻站着了。” 她说完就要走，也不管罗梵了。 “乔伊。” “干嘛。” “乔伊。” “——干嘛啊？”乔伊一脚踩进光里，皱着眉半转过身，乌黑的眼睛格外莹亮，映着星辰的影子。 “就是因为我知道你是从异世界来的，所以才不想你提起和阿伊亚娜有关的任何事。”罗梵说着，笑了笑，好似他们平时坐在一处聊天那样闲散又随意，“我想留下你，乔伊。” “我可以留下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