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德
维德
海水的咸腥在鼻腔里打转，又涩又痛，乔伊费力地把眼睛撑开一条缝，茫茫然望着虚空。 喉咙吞刀子一样地疼，脑袋也昏昏沉沉，目之所及的全都是扭曲摇晃的黑影。 灿金的竖瞳在余光中飞掠过去，乔伊一惊，猛地坐了起来，才看清那其实是两点烛火。 她还记得自己落海的事情，捏了捏眉心，长出口气，知道这些不适都是溺水的后遗症，没什么大不了的。 哗啦哗啦的声音很清晰地响着，乔伊往自己右腿瞥了一眼，发现自己的衣服不知被谁脱换下了，裸露的右脚踝上扣着一个手臂粗的铁环，铁环连着锁链，一直延伸到她身下木板床床脚边的石板上。 这是一个几乎全封闭的牢房，没有窗户，只在铁门上方有一格像是气窗一样的横板，照明则完全依赖于铁门边一左一右的火把——也就是先前的那两点烛火。 乔伊缓了一下，赤脚下床，打算在牢房内四处看看。 没意外的话，这里应该就是海盗头子口中的拉瓦德拍卖场了。 跳海逃生的计划虽然失败了，但她还没放弃逃跑的想法，毕竟之前她一直在海中央飘着，逃都没地方逃，现在好歹是上了岸，乐观点来考虑的话跑一公里怎么都总比游一公里轻松吧？痛快地死也总比任人宰割强吧？ 乔伊这么想着，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铁链在石板地面上碰撞拖曳发出的动静太大，才走了没几步，身后就亮起道微弱的光芒，在一片昏暗中倒也显得有几分闪耀。 光芒褪去，铁门被打开了。 乔伊转回身。 一个灰鳞白腹的蛇妖爬了进来。 光线太差，乔伊看不清他的脸，只注意到他尾上的鳞片不仅和特黎西的比起来要更细碎，颜色也不那么明亮，那些被遗弃后在街道上流浪了三个月以上的白毛宠物犬的毛发就是这种颜色的。 是手下？乔伊心想，走近几步问：“这是哪？” 灰尾巴的蛇妖被她问得一愣，大概很诧异她怎么能如此理直气壮，缓过神来后沉下声，公事公办的告诉她：“拉瓦徳拍卖场。” 乔伊挑起一边长眉：“你还真回答啊？” 蛇妖：“……” 蛇妖垂下头，好似西餐厅的侍应生一样说：“您可以叫我维德，小姐。少爷吩咐我照顾您，您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我说。” 少爷？大青？ “他把我从海里捞起来的？”哼笑一声。 “是。” “衣服呢？也他给我扒的？” 维德面色一僵，蓦地支吾起来：“不是——” 嗯？这反应什么情况？ 乔伊笑了，乌黑眼珠抬起，倒映着暖色火焰，亮得吓人：“怎么……是你啊？” 就连尾音都轻软得吓人，仿佛是拉长再拉长的琥珀色的蜂蜜。 维德梗着脖子，语速飞快：“小姐，我想您是误会了，是女佣——” “哦——女佣。”乔伊赌他不敢动自己，截断他的话，愈发放肆起来，越凑越近，最后竟把他逼得直退靠到了石墙边。 “女佣。”乔伊笑盈盈地重复了一遍，“女佣就女佣呗，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我就是随口问一下，怎么就把你吓得脸都红了？” “……” 维德垂在身旁的手动了一下，似乎是下意识想去试脸上的温度，但马上他反应过来，有些恼怒地喊：“够了！” 喊出声后他又想起了什么，瞪着近在咫尺的乔伊，好像在忍耐着什么一样深吸口气，努力平稳了声调： “这里这么暗，您只怕连我的脸都看不清，何况是其他的。” 诶呦？不傻嘛？ 乔伊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一点都没有谎话被戳破后该有的反应。 “那我让这里变得亮一点，再好好看看你的脸……还有其他的，怎么样？” 乔伊说着，伸出手，在维德明显凝滞了一瞬的呼吸中，把他推到墙上，接着将他脑袋边上的一根火把取了下来。 维德见她拿到了能做武器的物件，一下子就警觉了起来。 “别动！”乔伊拍开维德试图抢夺火把的手，认真说道，“如果烫伤你了我可不负责的。” 维德一怔，看着乔伊的眼中荡起几缕疑色，踟躇着，踟躇着，却还是将手缩了回去仍她施为。 四周一时变得很静，只偶尔听得见几声压抑不住的粗重喘息。 乔伊举着火把站在比自己高出大半个头的蛇妖面前，微微扬起头，一语不发地凝视着他的面容，好似真的在借由跃动的焰火探查他的眉眼、他的唇，和他下颌的轮廓。 “有意思……你和那只大青真的很不一样，我还以为你们这些长尾巴的都和他一样阴沉来着……”乔伊温温柔柔地笑了笑，“还好不一样。” “什——” 维德的疑问刚从喉间蹦出个音节，乔伊就偏过脑袋，拢起一把头发，毫不犹豫地放进了火焰里。 浓烈的焦味在瞬间爆开！ 下一秒维德猛地抓住火把燃烧的顶端，从她手里强硬地抢走了火把丢开到一旁。 但还是迟了。 乔伊顶着头一半被烧得焦烂一半被熏得像杂草一样的黑发，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下在头发长好之前，她应该就暂时不会被卖掉，或者说卖不掉了。 维德的手被烧伤了，疼痛让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胸膛剧烈起伏着，他捂着受伤的右手，盯着乔伊，眼里的惊愕很难说清究竟是为了什么。 “你看我干什么？”目的达成，乔伊颇有些不耐烦地道，“赶紧治你的手去吧，顺便跟你主子汇报一下情况，让他别想着轻易就把我卖了。” 维德目不斜视，沉默了一会后，郑重其事地说道：“我为此感到羞愧，少爷。” 少爷？！ 乔伊心脏一跳，猛地转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