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尾蛇妖

    乔伊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只有一片昏黑，她试着眨了眨眼睛，于是睫毛在布料上来回刷过，发出了很不明显的轻颤声。她的眼睛被谁用布条蒙住了。

    “搞什么鬼……”

    乔伊低骂一句，挣扎着坐了起来，不用猜她都知道肯定是那个海盗头子下的手，在海上飘了十几天，那个看起来意外的年轻的头领天天都嚷着些‘珍贵的货物’、‘发财了’、‘最宝贝的宝贝’之类的话，绝对不会放心让其他人和她接触的。

    手臂很酸，一条船绳将她的双手反绑在背后，绑得并不紧，但不管她怎么挣扎，每次都只有她手腕上的皮rou被磨得越来越痛，而不见束缚放松出哪怕一毫米。

    “到底怎么绑的……”乔伊嘀嘀咕咕地开始了今天的挣扎。

    她隐约听见了很多人说话的声音，也感到身下的船只不再摇晃浮动，变得十分稳当，便知道是海盗们在哪个地方靠岸了，自己要被卖掉了。

    真是该死。乔伊有些慌乱的暗骂一句，双臂挣动的幅度也愈发大了起来，甚至渐渐发了狠，直在手腕上磨出几道血痕。

    突然，门外响起脚步声。

    乔伊被吓了一跳，回过神后更加不管不顾地想把手臂从绳圈里扯出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乔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用力过猛，整个人一下子失去了重心，歪斜着摔倒向铺地的木板，肩膀磕出‘嘭’的一声响。

    下一秒，因为湿潮而老旧的木门吱呀着推开了。

    “……你放心，不会让你白跑一趟的。她有这个价值。”一个温和带笑的声音响起。打了个响指。

    乔伊咬住牙，埋头找回重心，边慢慢地坐起来，把腰背挺得笔直，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脚步声重又响起，不紧不慢地，当它绕到乔伊身后停下时，一双带着厚茧的大手也伸了过来，用一种控制得恰好的力道稳稳掐住她下巴，沉默地、强硬地、坚决得帮她仰起了脑袋。

    接着，蒙住乔伊眼睛的布条也被除下。

    乔伊下意识闭上眼睛，几秒后才睁开，但还是被屋内倾泄的灿金阳光刺得眼眶酸痛，生理性的泪水几乎马上就涌到了眼角，她赶紧用力眨了一下眼睛，把眼泪逼退回去，不肯示弱地瞪着站在门前的陌生男人——或者说，陌生的绿尾蛇妖。

    “黑色的……”

    绿尾蛇妖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声音简直完美符合现代人对蛇妖这种虚构生物的一切幻想：

    森寒、湿冷、阴黏。

    他垂着视线，向日葵一样夺目的竖瞳不带一丝感情地盯着乔伊的脸，没有任何感情、任何想法，好似他只是在看一颗石头、一杯水，甚至一粒尘埃。

    乔伊迎上他的目光，心里一跳，不知道一个生命体怎么会拥有这种眼神，又不是机器人，就算他在下一秒突然出手扭断自己的脖子，她都不会感到一丝一毫的惊讶。

    “……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吗？”乔伊不爽地骂道，转开了视线。

    妈的，烦死了，穿越就穿越，穿到一个全是怪物的世界算怎么回事啊？！

    “还有你。行了，别掐了。你一顿饭就给我半块面包吃我到现在还没饿死都算好的了还能跑了不成？”乔伊说着，用力甩了甩脑袋，示意身后的海盗头子放开自己。

    “你还好意思说。”身材不算高大体格却很精壮的海盗头子失声笑了起来，放开了乔伊的下巴，“小姐，能在海盗的船上吃上面包已经是很不错的待遇了。”

    又对绿尾蛇妖说：“她是我在丹加捡到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狼人的地盘上。最先发现她的也是只狼人，不过那个倒霉的家伙被她砍瞎了一只左眼……”

    乔伊嘟嘟囔囔地打断：“是那个畜牲先想吃我的，我这是正当防卫。”

    海盗头子一顿，看了她一眼，随即对仍然杵在门口的蛇妖摊开手，露出了个颇有些无奈的表情：“总之，她是逃出狼口后饿晕在森林里才被我捡到的，所以我只负责卖，这个尼德姆大陆上千百年来出现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黑头发黑眼睛的人类究竟是什么来历，你就别问我了。”

    什么……玩意？乔伊扭过脖子瞥了海盗头子一眼，眼里掠过几丝茫然。

    你再说一遍？什么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注意到她的视线，海盗头子低下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他刚张开口，此前一直静立在门边的蛇妖就动作起来，默不作声地从门边离开了。

    乔伊转回头，眼见他拖着条仿佛翡翠雕成的碧绿色的大尾巴越靠越近，背上冷汗直冒，心跳在高压的情绪下频率快得近乎失速，但面上却还不肯示弱，恶狠狠地盯着他的眼睛大有随时拼命的气势。

    窗外高阔处湛蓝晴朗，投落的金光一条条斜横在地上，将这方窄小空间困作一个华美的囚笼，蛇妖身上带着的从骨血深处透出来的残酷冷意无所顾忌地侵袭了这里的每一寸角落。

    “我是特黎西。”

    他这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