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作妖

    一大早，却双就被老肖的电话的吵醒：“女子，昨天进展得咋么样嘛？”

    她抓着被角，慵懒地靠在床头，语气还带着恹恹的倦意   ：“还行吧，人我见着了，他们态度都不算差，我看有戏。”几个人输得恨不能撞墙，自然不敢趾高气扬。

    “那我们工程款的事，又哪门说咹？”

    毕竟是几千万的债务，老肖挂着也在情理之中，但这回玩儿得太野，却双不方便如实相告，只能开始打马虎眼：“嗨，肖叔，凡事都有个过程，这才半天，再怎么也不能这么快啊！先别着急，等两天看看，到时要是没消息，你再出来唱红脸，怎么样？”

    老肖也没得反驳，却还是不放心地嘱咐：“那好……不过你可要盯紧哦，目前啥子问题都没解决，五十万已经给出去了，如果事情顺利还好，不然我们只怕人财两空，唉！”

    电话那头的浓重叹息声，让却双也心生腻烦，她借故结束通话：“肖叔，我刚想起今天商会好像有个集体行动，昨天太晚了也没问他们，先不说了，我这就去看看情况。”

    “那好那好……”

    终于，老肖的喋喋声戛然而止，却双火速下床洗漱。

    今天商会里的确又有安排，当然，还是老三样，派老李这些人去给甲方添堵。正向作用不大，无非是行使一下商会领头羊们支使人的权力。

    前两天他们又去堵门的时候，已经收到了保安们的严重警告，甚至对方还煞有其事的报了回警，叫了俩警察过来说道两句。

    老李他们早就一百个不愿意，可有什么办法，你不去商会就不带你玩儿，你去了就是被商会玩儿。

    这次大家都学聪明了，毕竟地处首都，又在人家的主场上，几个男人们聚一起太扎眼。所以昨天一商量，决定派娘子军去闹，于是每家都想办法找了个女人，环肥燕瘦美丑皆有。却双更绝，她直接领了个孕妇过去。

    众人交换个眼神，都暗竖拇指。

    中铁分公司的人还没进入工作状态，大门就被一群女人堵上了。有人破口大骂，称堂堂央企拖欠工程款丧尽天良；有人捶胸顿足，表示没活路了今天得死在这儿；还有两人号啕大哭着，支开实现备好的横幅，“还我血汗钱”五个白底大黑字刺得人眼晕。

    只有却双带来的孕妇情绪最稳定，在离传达室最近的位置站住脚，也不知从哪弄来把折叠椅，有条不紊地撑开坐下，然后开始簌簌落泪，哽咽一阵，又用保安们能听到的音量哭诉，“姓林的，你们吃喝嫖赌欠下一个亿，别以为躲着不见人就没事了，你昨天上哪去了？别当缩头乌龟，有种赶快出来，给我肚子里的孩子一个交代……”边念叨，还边抚着自己肚子，那模样比窦娥还冤。

    保安们都瞠目结舌，仿佛知道了天大的秘密，却又只能强忍着震惊，装作面无表情先将伸缩门紧闭上。

    自有人将现场实况拍了几段层层上报，那位林总首先气得跳脚，这要真闹纪委去，他一千张嘴也说不清，其他两人表面镇定，暗地里也是一身虚汗。昨天他们虽然全须全尾儿地从镜海离开了，可光膀子合影没少拍，欠条也在人家手里，这一晚上惊魂未定，好不容易捱到上班的点，刚进公司都没来得及开碰头小会，催命的就来了！

    昨天杀猪盘，今日仙人跳，看来却双是深谙兵贵神速之道，一大早就跑来敲山震虎呢！再想不出对策，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林总已然方寸大乱，这烂泥只要甩在身上，无论他应不应对都是脏。旁边的张书记不着痕迹看他两眼，当机立断道：“先报警，再这么闹下去影响太坏！”

    下面，却双早料到了这一出，继续给孕妇传授心得：“警察来了你别怕，对女人他们不敢来硬的，按我教你的答，一口咬定姓林的，说他答应了要给你钱，再问就哭，你是孕妇，他们没辙！”

    对方虽然有些怯，却还是转转眼珠儿：“晓得晓得！”

    “等会儿我会跟你一起，你别害怕，有问有答，可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己得想清楚！不知道的可以不说，万一说了不该说的，你不但拿不着钱，还得把自己搭进去，明白吗？”

    这话带足了警告意味，孕妇略带紧张，犹豫着点头。

    却双拍拍她的手，小声嘱咐：“没事儿，别一惊一乍的，想吃这碗饭就得冒点儿险，我跟你说啊，一会儿要是感觉有人吓唬你，你又不知道怎么说时候，那就什么也别管，直接喊肚子疼装害怕，警察比你怂，你要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吃不了兜着走，所以别心虚，听见了吗？”

    “哦哦，要得……”

    转眼间，警察已经到了，不等警察们过来问话，那几个女人已经拥过去，撒泼的撒泼、打滚儿的打滚儿、喊冤的喊冤。

    孕妇被却双按在椅子上，表面还是稳稳坐着，不动如山。

    警察们被吵得一个头俩大，领头的吼了好几声才稍微平静一点。

    却双兀自看着好戏，眼见围观的路人越来越多，嘴角轻轻上翘，正准备掐准时机也上前加把火，偏偏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

    “喂，女子，不好了！”老肖明显着了急，语速飞快道，“河北工地上有班组罢工，闹上访去了，现在吵到要钱，信访办打电话喊我们去处理！”

    “什么？”却双眉头紧皱，“老刘他们干什么吃的，这么点事儿都压不住，闹到这一步了才汇报，前几天干嘛去了？”

    老肖也焦躁不已：“这些个龟儿子，起先答应好好的，生活费先供到，后头工程款下来结另外的账，不晓得哪门起又开始闹事了！”

    “我和他们来中铁堵门呢……”却双将手机贴脸近些，声音也刻意压低，“就差最后这一哆嗦钱就回来了，警察刚到，这时候我要走就前功尽弃了！”

    “我要是在嘛就不打搅你了，哪想到前脚刚到深圳，还没看项目嘞，催命电话就来了，也不晓得河北这个工地哪门到处是怪事，专挑我两个不在的时候整这些……”老肖重重叹了口气，顿了顿又说，“不然这样嘛，你先忙你那摊，我先喊方总和我老婆去盯哈，不论他们能不能处理，我们人先过去至少显得态度端正，那先这门噢！”

    电话匆匆挂断，却双越想越觉得诡异，如果没人煽风点火，河北工地绝不会突然毫无征兆来这么一出。她首先怀疑是昨天那仨输钱的倒霉蛋搞鬼，可一想时间又对不上，集体上访不是简单事，临时起意的概率很小，事先一定有人搞串联。照这样看，工人闹事只是个开始，更大的雷还在后面！

    那边，警察已经控制了局面，正一一问话。

    时间紧迫，却双直接拨通了褚江宁的电话，对方似乎刚起床，打着哈欠问：“姐，你是不是有事儿？”

    “我在中铁昌平分公司这，你现在立马过来！”她甚至不带一点商量的口吻，长话短说道，“工地上可能要出事，我得过去。”

    褚江宁倒是痛快，立马答应下来：“行，姐，你别着急，我离得不远，这就去救场！”

    摁掉电话，却双目光炯炯的瞅瞅孕妇，接着贴在她耳边道：“等会儿就按我教你的说，刚我已经让人把五千转你老公账上了，完工给你付剩下那半，现在我得先走，你自己应付一下。”

    不料那孕妇猛地攥住她手，声音依稀发颤：“美女，你不在我心里没底……”

    “放心。”她回握住对方，轻言宽慰，“我已经通知朋友过来了，等他到了我再走。你别怕，我再远处看着你！”

    说罢，松开孕妇，快步离去。

    几个保安见她面色不善，也没胆子拦，眼睁睁看着她转身走远。

    路对过的面包车后，老李等人急得团团转，见却双绕回来，忙问：“那边情况咋个样啊美女，她们几个顶得住不？”

    却双四下张望一番，才说：“只要够机灵就出不了大事，你们有没有教过她们，警察来了该怎么应付？”

    “交代过几句，可邵会长他们说中铁不得来真滴，最多是叫警察走一趟吓吓她们……”老李愁肠百转，一劲儿跺脚，“可警车一哈来了三四辆，我哪门看都不像走过场，就怕这几个女人经不起问，要糟哦！”

    “妈卖批，我再给商会那几个老狗儿说一声，喊他们想办法！”另一个人骂着，摸出了手机。

    褚江宁来得非常及时，甚至车还没停稳就开门下来，直奔却双道：“姐，到底怎么了？”

    她将对方带到人少的角落，直言相告：“河北工地绝对有人作妖，老肖上南方看项目去了，那帮闹事的一般人压不住，我必须马上走。”说着，又朝远处努努嘴，堵门的妇女们都被“请”上了警车，那孕妇也小心翼翼地起身，步履蹒跚地跟着往一辆车上去。

    “估计中铁的领导火了，叫这么些警察，看来是想动真格的。我就怕前脚一走，后续就失控，江宁，只能拜托你受受累，去把她们保出来了！”

    “嗨，就这啊——”褚江宁长吁一口气，拍胸脯道，“姐，您尽快去，兄弟我保证把事儿办得敞敞亮亮！”

    “好！”却双展颜，冲老李一拍手，笑道，“都别犯愁了，来，给褚总扮上！”

    几人会意，忙从面包车上找出件黄马甲，不容分说给褚江宁套上，却双又从地上划拉两手灰，往他脸上一抹，“快去吧，后面全看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