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古怪

    楼道的灯灰沉沉的，褚春申跟着却双往楼上走，见她掏钥匙开了门，转身想要走。

    军靴还没迈出，就觉腰上一紧，却双不容分说将他拽了进来。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

    黑暗中，他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被抵在墙上，却双附在他耳边，发出挑逗的笑：“跑这么快干什么，怕我吃了你啊？”

    热气充斥着耳膜，褚春申的耳朵腾一下红到了脖子根儿。

    他浑似受了惊的鹰，连眼珠子都不敢转一下。却双勾住他脖子，唇畔贴着他下颌角，呵气如兰：“你到底喜不喜欢我，说？”

    “咳……”褚春申喉头一阵发紧，半天憋出一声干咳，压了压气道：“双双……”

    “嗯。”

    “你能不能……先松开我？”

    “不能！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说呀！”

    他不只耳垂发烫，连心尖都是guntang的，那难以自持的炽热，在胸腔里灼烧着、蔓延着，烧得他口干舌燥，周身如焚，声音不受控制地沙哑起来，“喜欢。”

    听到满意的回答，她更加放肆，手指抓开他衣服，将他的皮带越抠越紧。褚春申吸着腹，暝着眼，好似入定的和尚。

    却双额头贴过去：“喜欢我，为什么不碰我？”

    这话像一只蛊虫，钻进了褚春申心里，他迷心乱智。撑着残存的意识想伸手推开她，却在十指相触的那一瞬，与她的手交扣一起，纠缠不休。

    忘情的喘息声，为整个屋子罩上一层暖意，褚春申听着自己喉咙里溢出的吟哦，有些不可置信。

    悬在却双胸前的手，骤然停住，他猛地摇摇头，强迫自己清醒起来。

    “双双……童国森还在楼下等我……我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却双回答，拉开门落慌而逃。

    重重的脚步声，将楼梯板上积压的灰尘扬的四处飞散，却双跟到门边看时，人影已经不见了，被跺亮的声控灯也刷一下灭掉。

    重新关上门，却双按开灯在沙发上落座，拿过手机在群里吐槽：“前戏做到一半男的跑了，是不是渣男？”

    D吧互动比较频繁的女网友，私下建了个微信群，经常聊些女人间的私密话题。却双很少在群里发言，今天突然冒泡，大家都很震惊。

    “卧槽，无双你什么情况？”

    “这就开始那个了？发展挺快啊！”

    “你男朋友当兵的，身材挺好吧？”

    “上个照片给大家看看！”

    她发了一连串感叹号，按下语音键扯着嗓子大喊：“行不行啊？我让你们帮忙分析他是不是渣男，歪什么楼！”

    群主慕容香椿发了个捂嘴笑的表情：“无双，你不会上来就一顿cao作猛如虎，直接把你男朋友吓跑了吧？”

    虽然素未谋面，但两人脾气性格最投缘，因此慕容香椿从来说话直接。

    却双转念一想，倒是说得过去，毕竟几小时前褚春申才目睹了她带人打群架，刚从派出所走了多大会儿，突然警匪片变爱情片，心态没转变过来也无可厚非。

    她正想着怎么回，突然另一人发言：“男方要只是没做好准备，还没什么，多来几次熟了就好了。怕就怕这男的不行，直接就硬不起来，不赶快跑还不露馅儿啊！”

    却双周身一震，手指哆嗦着打字：“不会吧？他平常看着挺有劲，不像啊……”

    “这种事要是不实战就能看出来，那才见鬼了！对了，你们俩独处时他什么反应，会毛手毛脚吗？”

    却双：“都是我动手动脚，他貌似没主动过。”

    “卧槽，这就更邪门儿了！”

    刚才群里炸了锅似的，现在突然都沉默了。

    慕容香椿眼看话题越来越尴尬，赶紧打圆场：“无双你也别太当真，咱们也只是基于你的转述来分析，说不定实际情况没这么糟。”

    “就是。”最开始提出质疑那位又发了条长语音，“先别太悲观，观察观察看。不过无双，我还是提醒你一下，趁早试试他行不行，行就继续谈，不行就赶快分。现在你还年轻，可能觉得床上的事儿没啥大不了，可你一辈子长着呢，不能掉以轻心知道吗？等谈婚论嫁了再重视这个，就晚了！”

    男人如果生理功能不正常，心理也早晚得出问题。却双想起她跟褚春申恋爱以来的种种，心里越来越没底，有些答案，呼之欲出。

    此时此刻，褚春申那儿则是另一种画风。

    刚才童国森看他满头大汗跑下楼，总觉得古怪，因此自觉地坐去了驾驶位。

    一路上，褚春申箴默不语，童国森忍不住白他一眼：“我说你小子让妖精把舌头勾了？”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哟，还能耍贫嘴，看来没毛病！哎你丫刚脸红得跟柿子似的，这么久才出来，该不会没忍住跟那妞儿……”

    他话刚说一半，就被褚春申回呛：“闭嘴，好好开你车！”

    “看来是让我说着了，嘶……我说你这战斗力不太行啊，有十分钟吗？哎哟！咱别动手啊，没看这开着车呢？”

    褚春申没好气道：“丫再废话，给你嘴缝上！”

    被卡了脖子尝到短暂窒息滋味的童国森，不得不老实下来。旁边，褚春申拿着手机似乎在编辑信息，吊诡的是，他闷头写了一大段儿，到最后又全删了。

    看着好兄弟唉声叹气半天，童国森到底没管住嘴：“哟兄弟，这是为情所困了？你说你也是，找个那么野的女人，打进局子都不带怵的，我说你图什么啊？”

    他面带春风：“我就喜欢辣的！”

    对方撇嘴：“你小子别嘚瑟，今天收拾别人，看着是解恨。等哪天你要是惹着她，擎等着她虐死你吧！”

    褚春申不小心说走了嘴：“因为她我禁闭都蹲了，什么大不了的！”

    童国森骇然：“我cao，当时搞掉你手下一连长，让你北处分的就是却双？”

    “除了她，你觉得哪个女的有这本事？”

    “我说你脑子没病吧，她那么弄你，丫还美滋滋跟她谈恋爱？”

    褚春申笑得一脸得意：“你懂什么，这叫人格魅力！就她身上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头，最吸引我。”

    “我看你是贱骨头……”童国森小声嘟囔一句，看怪物般盯了褚春申好几眼，心里认准了却双实乃洪水猛兽女魔头，打定主意，赶明要好好查查这女的底细。

    不料两人所见略同，却双也是这么想的。

    第二天睁开眼，她脑子里首先闪过的念头，就是约韩婷吃饭。

    作为军区家属院的“消息通”，韩婷的确有两把刷子，不动声色就把各种人际关系摸得一清二楚。

    “看来小褚对你真没得说，昨天他约出来吃饭那几个，说着都是他战友，其实里头都是门道儿！”

    却双挑眉：“什么门道？”

    韩婷眸光微动，点拨她：“部队上的军官，从来历上分，一种三种情况。像陈向平和冯振，都是士官提干，在基层的时候会来事儿，长得不错能力也过关，大领导们直接榜下捉婿，他们才能平步青云，这是女婿帮；再有就是大院派，你家小褚，还有耿剑辉、童国森他们，家里往上数两代都在部队上，打小大院里长起来的，比背景谁也比不过他们；最后就是我老公和赵广济那种，苦哈哈的军校毕业生，在部队夹着小心做人，运气好的话可能往上走走，运气不好干到退役也还原地踏步。”

    却双笑了：“你家老姚可不像原地踏步的人。”

    “跟你家小褚没法比，我说妹子，他能这么正式地把你介绍给那些人，说明心是真的，这么好的小伙子，可得抓住了。”

    一时想起昨晚的事，却双心里又开始打鼓，含糊点点头，开始转移话题：“对了，那个陈向平什么情况啊？”

    韩婷倒是知无不言：“部委的女婿，他老丈人是总后的领导。据说他在这边很有势力，黑白两道都给面子那种，对了我之前还听了个关于他的事儿，说他岳父前两年就想把他往北京调，但陈向平嫌京里的钱没地方上好捞，所以一直赖着不愿高升。”

    “后勤可是个肥缺，能让那样的岳父相中，他这弄钱本事天赋异禀啊！”

    “可说是呢！”韩婷语气里带着羡慕嫉妒恨，“陈向平有个外号，你可能听过。”

    “嗯？”

    “财神。”

    却双神色蓦地凝重：“还真是他！”

    她想起那年徐政代理的借贷纠纷案，放款人堂而皇之将某建筑公司告上法庭，诉状上甚至不加掩饰地详述了高额利息的算法及金额，当时她看得一头雾水，还挖苦：“这年头高利贷可以啊，本金百十万，光利息就还他七十多万了，还敢走法院要剩下的利息，这放贷的是个人才啊！”

    又一看身份信息，她吃惊起来：“哟，三十不到就能拿出几百万往外借，这是富二代还是拆迁户啊？”

    彼时徐政苦笑着摇头：“都不是。”

    “那看来是白手套。”

    “对喽！”徐政一点头，神秘兮兮道，“他背后的人，是陈财神。”

    陈财神的大名，在本地建工行业中可谓如雷贯耳。建筑这行，资金流动频繁、入不敷出、借钱养项目可谓常态，建筑企业抵押借贷、垫资过桥更是家常便饭，很多急于周转的中小企业，向银行申请贷款不仅手续复杂，还经常因资质问题审批困难，为了生存下去，这些中小企业只能靠民间借贷续命。

    建工行业的民间借贷，十有八九都是高利贷。

    本地实力最雄厚、手法最稳、路子最野的职业放款人，据说背后是同一个老板——陈财神。现在却双可以肯定，陈向平就是陈财神，凭他的背景，也难怪江湖上一直有“没陈财神收不了的账”的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