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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的暴雨停息了。 总算到来的晴空一碧如洗， 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间照进了房间。 余敏缓缓睁开眼皮，好一阵才聚焦，稍稍抬头，就看到自己脸颊原本紧贴着的物品——胸肌。 蒋承泽的胸肌。 她的头正枕在他的胸膛上，他与她脸颊亲密接触的一块已经被她压出淡淡的红色， 这算不算相拥而眠？ 余敏看了眼横在自己腰上的手，眼睛慢吞吞地移向蒋承泽的脸：他舒展的眉宇，他纤长的睫毛，他裸露在被褥外的手臂线条……床上的人无论从哪个角度都很有看头。 上一次这样肆无忌惮打量还是在那个他喝多了的春节。 不过她醒转没多久，他就被她父母催促起床的声音唤醒，而醒来后的他又恢复到一贯地冷淡；她自然也不再放纵自己的感情流露。 现在回头看，他们之前种种，问题并不全在他——她从来没有坦白过爱他。 大概是源自某种倔强。 从小到大，她的努力都有回报，她想要赢便绝不会输；却不料在他跟前栽了大跟头。 她不愿意承认，她于是也较着劲儿，不肯正儿八经的服软和认输；却不知他也有着相似的心态—— 以至于他们走了这么多弯路，绕了好大一个圈才最终明白彼此的心意。 “在想什么？”蒋承泽醒来，看到的就是余敏出神的脸。 她的手轻轻盖在自己脸上，像在抚摸却又停滞着，神情有些恍惚。 他忍不住出声。 她的目光渐渐聚焦，凝在他脸上：“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蒋承泽皱眉，“不管你想到什么都可以告诉我。” 犹豫也好，顾虑也好，就像她昨天和他坦白她还没有准备好重新面对他的家人那样——不管有什么话，她都可以直接告诉他。 他拉过余敏的手，他将她手心按到自己的胸口。 蓬勃的心跳顺着她手掌传到她的耳膜；余敏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这样真好。” 她重新将头倚到他怀里，窝在他的臂弯之中，闭上眼睛，低下头，脸颊紧贴着他的胸膛，轻轻地蹭动。 她的手环在他的腰上，以一种依赖的姿势，清浅的呼吸不住吐在他胸膛上，让他满腔的柔情几乎要从胸口溢出。 他遂也不再追问，再次伸手搂住她。 两个平日里极度自律两个人都没有起床；就这么赖在被窝里，沉默地相拥着，听着彼此心脏有力地跳动着。 直到余敏的闹钟响起，提醒她起床工作。 初创公司的弊病就是要身兼多职。 余敏没料到一个搞数据的还得兼职助理，陪业务部门过来谈合作。 所幸一切顺利，周六的时候，余敏在这边的工作终于忙完了，还剩一天时间，可以留在东京游玩。 “东京市内知名景点你都去过了吧，要不我们去周边看看，琦玉或者横滨？” “我都是来谈生意，还没有好好游玩过。” 东京是一座美丽的城市。即便蒋承泽几次，但也算不上熟悉；何况是和身边人一起，什么景点都是新鲜的风景—— “去你想看的地方吧。”他道。 “那我们明天先去浅草寺吧。”余敏展开东京地铁的地图，计划着，“再到上野公园，然后去秋叶原……” “好。”蒋承泽，“你安排就好。” 即使不是旅游旺季，周日的浅草寺门前仍是熙熙攘攘。 穿过悬挂着大红灯笼的雷门，红白相间的和风建筑一直延伸到宝藏门；不怎么宽敞的街道两侧商铺林立，人流熙熙攘攘。 两人随人流鱼贯而入，参拜完正殿后进入寺院内的庭院，只见人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正在求签。 “据说浅草寺的签很灵验，即使是东京本地人，也会来这里求神问卜。” 余敏看着旁边的中文引导，侧头问，“要不要求一签？” 蒋承泽摇头：“没有什么好求的。你去吗？” 余敏却也只是摇头：“日本的神仙，大概管不了中国的事。” 两人相视一笑；比起神灵，他们都是那种更愿意相信自己的人。 但他们还是应景地在寺庙里上了香，再度出来经过商业街时，四处着打量着买些纪念品的余敏被一家卖甜筒的店面吸引了目光。 商店街的一间小小店面前，帘子边上摆放着一个巨大到有些滑稽的蛋筒造型，上面盘曲着墨绿色的球体，看样子应该是抹茶口味。 夏日炎炎，冰激凌是许多人挚爱的甜品，抹茶也是余敏喜欢的口味—— 但这家的甜筒似乎并没有配备小勺子。 举着甜筒的客人从队伍里出来都来不及拍照，就赶紧举着甜筒舔上一口，黏糊地液体还是会逮着机会滴落，一不小心就弄脏了衣服和鞋。 “要吃甜筒吗？”蒋承泽循着余敏的目光问。 余敏摇头。 蒋承泽一点不意外，从认识余敏的第一天，她吃东西就是一副细嚼慢咽的样子，吃相一贯斯文。 不仅是吃东西，在其它时候，她也一直保持优雅斯文的形象。 除了她生病住院期间，她从没让他见到过她凌乱的头发，倦怠的妆容，哪怕在床上，她也会注意表情管理…… “从排队的人看，味道应该不错，据说店内有七种不同浓度的抹茶冰激凌，”蒋承泽看着一旁的介绍， “还有红茶，玄米茶口味的，试试看吧。” 说罢，也不给余敏，就转身加入排队的任务。 声名远扬的店，面积不大，排队的人将整个店围住，余敏只好去旁边的店面查看钥匙挂件。 等买完单，蒋承泽也排队买到了甜筒。 “给——”他伸手将甜筒递给她。 他没有买自己的份，排队半晌，只是因为刚才她多看了几眼。 余敏也不好拒绝，接过甜筒，就着融化的顶部，小心舔了一口，侧头拿着纸巾就要擦拭唇角—— 蒋承泽先一步伸手，用拇指擦掉她蹭在嘴角奶油：“你可以吃完再擦。” 又认真看着她：“不用时刻在我面前呈现完美形象。” 亲密的关系建立，必然要暴露真实的彼此；恋人间的相处，也应该找到彼此都舒适的模式。 过去两年，余敏一直努力着做一个完美的蒋太太。 从不会在他面前抱怨、崩溃，也不会展示她的软弱、嫉妒—— 这并不是他想要的另一半。 他希望她能在他面前放开她自己，可以邋遢，可以脆弱，可以不那么体贴大度…… 蒋承泽借着小小的动作，迈出道阻且长的第一步。 余敏感觉到他想要传达的意思，忽然将手中的甜筒举高，递到他嘴边：“你也尝尝。” 刚才两人对望的时间里，蛋筒上的抹茶球又化了一圈，绿色的奶油湿哒哒的挂着，眼看着就要下滴。 “尝尝。”余敏催促。 蒋承泽只好低头，朝着最软的地方咬了一口。 微苦的抹茶混合着醇厚的奶味，在口中丝丝融化—— 尽管他咬下去的时候，尽量长大了口，唇边一周还是不可避免地沾上了墨绿的奶液，像胡子一样。 他皱眉，连忙用纸巾去擦拭。 “咔嚓”一声，余敏按下快门把他的样子拍了下来。 他伸手想要去抓她的手机，她却冲他仰头：“你也一样。” “你也一样；不用时刻注意形象。” 她说，那噙着笑意的眼，让他升起熟悉的恍惚。 余敏毕业那年来C市的那个夏天，堵在晚班高峰的道路上，他也曾侧头看到过她这样的微笑。 满足、惬意、憧憬……对生活的一切情绪杂糅在她眼中。晚霞的霞光斜照在她脸色，将她脸上细微的绒毛都照出浅暖的光。 如果硬要为他的心动寻一个时刻，那一刻，他已经怦然—— 记忆中的脸庞和眼前的五官再次重合。 蒋承泽忽然低头，轻轻啄了一下余敏的唇角。 在人来人往的公共场合亲昵，余敏有些不好意思。 她似乎忘了初衷，收起手机便往前走。 蒋承泽快步跟上她急促的步伐，牵起她的手，紧紧握住，任来往行人推撞着，再没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