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ay 17  伏龙（中）

    “真蛾按照仙人的指引，日夜不眠地照料着息木，直到它开花结果，终于累得在树下睡着了。”

    “……息木的果实放出万丈光华，吸引了飞翔在五焰天上的醍龙。它沿着砂柱盘旋而下，看见安眠在息果和枝叶间的少女，于是醍龙和真蛾在梦中交合，诞下了巫氏的祖先。”

    画屏般的山谷中，美人温声软语，讲述着当地的传说“真蛾伏龙”。梁焕把头转到左侧，朝向沿途曲折的坡地，假装瞻仰溪涧边那一株株错落的他妈的神圣的息木，免得被看见怪异的脸色，有失礼仪。

    他脑门上大写着几个“服”。皇室何其厚颜，所有S级都是基因优化的结果，帝国建立到今天满打满算不过三百年，才过去几代人？巫氏竟然就开始造神，编出这一堆鬼话。

    被统治的蝼蚁们又何其可笑。他带来的女伴正遍身娇俏、施展温柔，生怕引不起邻座男人的注意，好似枝上的鸦鹊望见了明月，噪飞不已。所谓“天生A级”，就是这一类人，从小踩在其他普通人的头顶，又再无晋身之路、看不清更高处的真相，所以恬惰骄傲、天真盲目。

    他的异母jiejie梁烟胆子太大，仗着自己那点儿稀薄的皇室血脉，就敢晾着父亲选定的乘龙快婿，这半天躲得找不见影，害他像一个临时充数的小姐妹，陪笑引人游览。

    至于最服气的，当数对面这位他未来的姐夫——寒荣集团的掌舵人。

    江谌随意坐在一张矮背的沙发上，如青松斜倚、峻岭半藏，眸色静凝犹如寒江映雪，不知道有多少淑女梦想举身赴入。

    他们正乘坐鲸式飞车越过间山的溪谷，去参观间山机甲研究院和机甲制造中心。翠绿的山谷连着长空，青蓝色的天垂入闪光的溪流，醍龙摇摆着长尾游行在“云”中，搅动出五彩。这一幅绣景中埋伏着星球最森严的防卫，任何人未经许可，都走不过坳口。

    前方就是龙邻星乃至整个帝国最大的机甲研究和制造中心，一直被梁家掌握，本来应该由梁烟陪同江谌前去，作为家族的示好。

    可梁烟正啪啪地打两家的脸。3S级的容忍度就算有，也不会太多，这一桩联姻又是梁氏高攀，梁焕提着颗心等对方发作，江谌却一路淡然恍若无事，似另眼相看，或者全不在乎。

    龙邻星是离北落星最近的一个行星，在北落七星中也最为奇特。很久以前，星相家就从千云星上观察到龙邻星的表面在无规则运动，并捏造出一个颇具宗教色彩的名字——醍醍，即永存的纷扰。

    后来天文学家有了好一点儿的仪器，他们惊讶地发现，这些起伏可能源于生命活动。消息一出，全球哗然，龙邻星的表面温度可达700摄氏度以上，什么生物能够在如此条件下生存？

    遥感卫星被陆续发送过去。更精确的探测表明，龙邻星的多孔地表中生活着一种蛇形生物——很快被命名为醍龙。而随着登陆探测器投入工作，惊人的信息不断传来，在龙邻星酷热的地表下存在大气，就像船只倾覆后在水底形成的空气囊。地表的多孔结构赋予了它适宜的温度和辐照，第二地层中已经演化出被子植物和小型的脊椎动物。

    龙邻星的生态环境十分脆弱，人类介入得很及时。北落帝国稳定了正在萎缩的大气层，将一系列重要的研究机构设置在第二地层上——上面一万米厚度的地表是天然的物理隔离，省了不少保密工作。

    所以传说是虚的，醍龙和息果却半分不假。三个人围坐的椭圆长几上正摆着一盘这种龙邻星的特色水果，淡绿、晶紫和绯红的果实剔透如宝石，四周冰雾环绕。

    息果一经采摘，赏味期仅有六个小时，甜蜜眩目而极易变质，难怪又被叫做“情人吻”。江谌拿起一颗放进口中，清甜的汁水释放在舌尖，和她只略有一二分相似，所谓情人吻，言过其实。

    旁边的女人巧笑嫣然，纤纤的指也拈起一枚翠果。

    “我们的习俗是为爱人亲手种下一棵息木，据说这样结出来的息果最好，只是没有人肯卖。”

    “所以我也还没尝过其中滋味……”

    梁焕心中讥笑，这种谎话谁信谁傻，江谌却首次面向女人，微微地一颔首：“贵地的习俗很有趣。”

    3S级面对下位者全凭自己的心意，视若无睹是最常见的情形，肯搭腔就意味着感兴趣。这一下连梁焕都吃了一惊，以为江谌对女人有意，更别提女人的喜出望外。可惜还不等她使出浑身解数，牢牢地抓住这一次垂青，飞车便停稳在机甲研究院门口。

    女人未获得进入的资格，被留在飞车上。她投向江谌的目光没有换来任何改变，梁焕一边陪着男人往里走，一边无聊地琢磨。

    3S级的脾气通常不难猜，因为他们很少需要掩饰自己的喜恶，江谌的性格他却一时把握不住。这一位虽然同样难以接近，却似乎不像其他人一样目下无尘……他眨眨眼懒得再费神，反正该cao心的是父亲和jiejie，他这么个无关紧要的双S级，只要供着这一尊大佛逛完一圈，交差就行。

    双S级院长在门口亲自迎接，后面雁翎般排开十几名部门负责人——只有三个单S级，其余都是A级。由于S级的稀缺性，A级占据了社会组织中的大量重要位置，其中又以后天基因优化的A级最多。比起“天生A级”，这些后发者有更强烈的野心，更能够在竞争中获胜。

    众人簇拥着中心的三个人，犹如众星拱月。江谌淡淡扫视一圈，昨天建立精神链接的两个A级一切正常，但在“虫潮”更早名单里的六个A级，只有五个还维持着链接，有一个彻底断开。

    跟他近十天在弥龙城、六出花城等地确认的情况一样：壳子依旧，内里走了形。这些利用基因优化技术后天造就的A级，突然就脱离了控制。江谌不认为公司的珂灵有问题，两个月前集团总部的窃密事件他还记忆犹新，那个断掉链接的数据分析员早就死亡，被羽辉人取代。

    羽辉人是绝对的伪装大师，他们的伪装可至基因层面，能完美地模拟S级以下的任何人。政府刻进羽辉人“羽核”里的标记是唯一的识别方法，一旦去除这种标记，一个混进人群的高等级羽辉人就是一座隐形的移动武备库，哪怕江谌在此处掌控了数十个A级，仍难以占据上风。

    江谌的父亲执掌集团时，培育成功一种特殊的源虫，其体内的珂灵被用于基因编辑后，江氏特殊的精神力可以与被优化的个体建立链接。这一种链接隐秘可靠、不受距离的限制，对方甚至毫无所觉，无论被控制着干了什么，都认为是自我的意志。

    尤其可怕的是，这种链接能cao控海量的人群，使他们在“集体意识”下同时行动，跟源虫的虫潮爆发相似。这意味着理论上，江氏能够同时控制所有使用源灵公司产品进行基因优化的人——从E级到A级，接近帝国总人口的41%。即便放弃E级，可控制人口仍高达27%，约计191亿。

    最大的困难在于数十亿乃至上百亿链接对精神力的负担。江谌的父亲在早期试验中识域受损，以至于早逝，江谌因此调整了策略：大量粗略的链接由自己负责，少数更关键的位置交给江词。江词赤源的基因适宜精细控制，并能在短时间内激发被控制者的潜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而较少的链接减少了江词的精神力消耗，降低失控的风险。

    源灵公司的珂灵产量一直在提高，兄弟二人的“虫潮”名单也越来越长。经过十三年的积累，江谌已掌握近百亿链接，江词开始建立链接只有五年，刚满七千万。

    这一策略也有缺陷。为了尽量扩大链接的人数，江谌不得不将绝大部分链接改为低消耗的查询模式，即平时不接收被控制者的意识，仅在需要时查询。因此当个别链接和他断开，好比是茫茫的草原上折断了一根草，很难及时察觉。

    窃密事件之后，江谌逐个检查他掌控的A级，首先发现龙邻星上的异常。他用两个B级去试探断联的其中一个A级，对方消无声息地干掉了他们，替换上一对足以乱真的赝品。

    到这一步，谁是主谋已经呼之欲出，除了巫云朝，没有人拥有如此数量的羽辉人。两个月前龙邻星上断联的A级有五个，如今已增加到十四个，其它行星的情况也类似。这一股潜流正在侵蚀江氏的疆域，江谌却按兵不动，像遍布地底的暗河不肯翻起。

    他们步入重型机甲的战斗性能仿真实验室，透明的幕墙后面电光斑斓。一名负责人为贵宾作详细的讲解，江谌驻足侧耳倾听，对这个赝品A级并不留意。

    巫云朝的羽辉军拢共不过三十万人，与帝国1.1万名3S级相比诚然可观，但就算全部安插在超过七亿数量的A级中间，也远远不够看。凭这些人手，巫云朝连割据一方都立不住脚，只能学他刚刚围剿过的星盗，抢一波就跑。

    江谌看向实验室里最新研制的机甲，比起两年前才面世的上个型号，性能又强悍了不少。帝国的科技不断在发展，羽辉人这把刀虽然还够利，却不再具备两百年前衔蛇星之战的颠覆性战力。所以何妨暂时避让，等这把刀伸得够长、挥得够狠，等它饮足鲜血，等帝国的剑将它斩碎，江氏再从容登场，收拾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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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神链接在“楔子4   危机”和“play   8   反常（上）”里提过几句，为了尽量讲清楚，这一章写成了说明文，而且还没写完……情节铺得这么散，我预感我会hold不住……然而！故事也许收不了场，rou菜是实实在在地上过了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