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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扇冰冷的门猛得摔上时,金煜才豁然惊醒,失魂落魄地走到阳光下,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泛着寒意。 忍着心中正在蔓延的沮丧,金煜边走边拨通罗北电话,他正与丛念在家看电影,能清晰听闻到欢乐的背景声。 春季是流感小高潮,陆佳宜的咳嗽严重,光吃药很难痊愈,金煜不得已麻烦丛念一趟。 “你既然都知道她住哪了,怎么自己不去送她去医院?”丛念是百分百站在陆佳宜这头,可显然已经被罗北出卖,忍不住呛他。 “她不想看见我,麻烦你了。” “没什么麻烦的,她本来就是我朋友。倒是你别管她了,我肯定会把她带去医院。”没等金煜吱一声,丛念立马挂了电话,眼珠子提溜转向罗北,狠狠瞪了他一眼。 后者心里没底气,手指挠着头皮解释:“我就是觉得他们之间有误会。” 丛念懒得看他,起身收拾:“你可怜他,你倒是帮他们解开误会去啊!” “是我嘴巴大,没忍住给说了,我承认错误。”罗北态度正确,却不妨碍他为兄弟自证:“可我能发誓,金煜绝对是真心实意地喜欢六加一。” “你发誓没用,人可看不上你。”丛念气呼呼地套着衣服。 “念念,你这话说的有点过了啊,贬我就算了,怎么把自己也贬了?” 被他花言巧语一通,丛念唇边生出笑意,忍不住又瞪他一眼,被人揽进怀里抱着不松。 哄好丛念,罗北复而正经道:“你想想,金煜和陆佳宜从小一块长大,比我们认识的都要久,要是互相喜欢早在一起了,何必等到去年夏天?” “以我对金煜的了解,他不是会为完成任务委屈感情的人,更不会得过且过伤害对方。只是从朋友跨越到恋人,如果有一方不愿意,那就连朋友也做不成了。十几年的情份,你觉得金煜舍得冒险吗?” “你分析再多也没用,现实是一地鸡毛。就算他们真心喜欢对方,也还有家庭的阻挠。”丛念唉声叹气,不禁想到自己与罗北的家庭差距,又是一阵心烦。 罗北看出她的顾虑,总而言之,态度很明确:“我父母都很开明,家庭氛围和谐,从不干涉我交友恋爱,因为他们知道,我的选择都正确。” 不管未来结果如何,能从当下获得这份认可,予丛念而言,已经比当初收获满满。 “不跟你贫了,我得赶紧去七七那。” “我送你,宝贝。” 两人快速收拾,没一会,双双出了公寓。 冷空气走后,金煜回了趟云上花园,替金茂林收拾了几套春季换洗的衣物。 还没踏出家门,楼道忽响起动静,金煜霎时间定住动作。 “你怎么还跟李思睿母亲来往?” 正在质问的人是陆文军,刘艳听在心里,气不打一处来:“你现在是处处看不惯我!我交个朋友也要轮到你同意是吧?” 陆文军脸色一僵:“我没那个意思。我是劝你别再做强人所难的事,瞒着七七带她去相亲,孩子有自己的想法和意愿,你得尊重她。” “是,我得尊重她!所以她不愿意,我就要立马把人家一脚踹开!”刘艳忍了几天没再发泄情绪,全在此刻爆发出来:“你怎么不问问我的意愿?你怎么就知道我和人家继续来往,一定是为了孩子的事?” 话不投机半句多,陆文军不欲继续争执,让街坊领居看笑话,沉默地绕开她率先进了家。 孩子离家出走,丈夫责备误解,刘艳这段时间以来,也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 她手里还拎着菜,一气之下跑下楼,全部给扔进了垃圾桶。 天色将晚,刘艳却不愿回家,晃荡去隔壁的公园,干坐在湖边发呆,不知不觉哭了一脸,手里不停地抹着泪。 鹅卵石道上的行人寥寥可数,金煜就站在不远处的柳树下,遥望长椅上熟悉的刘姨,竟与那晚孤独坐在阶梯的陆佳宜如出一辙,无论是崩溃哭时的模样,还是骨子里的倔强劲。 她们是相似的,却又从未触及对方内心。 如今,也许不用金煜从中为难,母女二人也渐渐走向关系破裂。 比起与陆佳宜分手带来的痛苦,金煜更难接受的却是此刻,眼睁睁望着自己曾经羡慕的家庭,一步步陷入支离破碎的境地。 眼见天色越来越黑,陆文军焦急地打了几个电话,刘艳通通置若罔闻,直到夜深人静才回家,没搭理他一句,洗过澡便去了次卧,躺在陆佳宜的床铺。 失眠一个月,刘艳竟一觉睡到天亮,起床时,陆文军已经做好早饭,琳琅满目地铺了一桌,也算是表达道歉的一种方式。 过日子无非一方让着另一方,人总有犯错的时候,不触及原则性问题,都是互相包容,刘艳也并非得理不饶人,同他安安静静地吃了顿早饭。 “你是不是知道她住哪?”许久,刘艳才憋出一句话。 陆文军压根没想过撒谎,况且她终于主动开口提及此事,立马点头承认了。 “在学校附近一所老居民楼,门口吃的喝的都有,通勤也方便。” 刘艳若有所思:“住几楼?” “一楼。” 刘艳大吃一惊:“一个人住一楼多不安全!” 陆文军打消她的疑虑:“放心吧,孩子住进去没几天就里里外外加了防盗窗,而且周边就是街道派出所,治安一直都严格。” 安全问题上,陆文军一向严谨,有了他这句话,刘艳心底顿时松了口气,却又始终感觉不到真正的轻松。 “她想转科目,你就让她转吧。”许是见刘艳有些松口的迹象,陆文军又开始劝说。 刘艳比谁清楚社会规则,同一块馅饼不会从天而降两次,也了解跨领域的艰难程度,她不松口的原因,何尝不是希望陆佳宜能少受些苦? “你说的倒轻巧,反正好人全让你当了。我现在就是猪八戒照镜子,里里外外不是人。”刘艳依旧不退让:“你没必要劝我同意,你要有本事就帮七七留任,你有这个能力吗?” 陆文军顷刻黑了脸:“你为什么不能换个角度思考?或许得到你的支持,孩子更有信心,不是吗?” “光有信心就够了?她不用再吃苦?不用去承受落榜的风险吗?有的人考三五年都不一定上岸。”刘艳的头脑足够清醒:“我有时候真不是搅理,活在这世上能有多少称心如意的事?多少人被迫过着凑合的日子,为了个糊口的班起早贪黑。我只是自私地希望她少受一点挫折,这难道也是错吗?” 本该温馨的早晨,两人最终又不欢而散,刘艳拎包出门上班后,陆文军也去了单位,一连好几日都没搭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