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有欲和小心机

    平平常常的一顿饭，沈黛吃得心惊rou跳。

    贺杭坐在她对面，一改往日的冷漠，不停往她碗里夹菜，聊的全是一起长大时发生的趣事，把后来才出现的顾续明完全排除在外。

    “我记得黛黛小时候睡相不好，经常转着圈睡，有时候还会连着被子一起滚到地上，田姨一晚上要进屋看她好几次。”他不是健谈的人，今天却打开话匣子，引着沈青松和田书君往下接。

    田书君笑了起来：“阿杭和黛黛不一样，从小就乖，睡觉的时候，盖着被子一动不动，一点儿都不需要我cao心。”

    沈黛后背渗出汗水，生怕贺杭点出两个人那时同住一屋的事实，低着头喝汤，没有搭腔。

    顾续明却像感觉不到异常似的，笑着摸了摸她的发尾，看向田书君：“黛黛现在的睡相也没好多少，不是踢被子，就是踹我，我早上醒来，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揍过一顿似的，浑身酸疼。”

    在沈青松和田书君善意的笑声中，贺杭铁青着脸捏紧筷子，刚刚愈合的伤口应声崩开，创可贴渗出淡淡的血迹。

    顾续明体贴地给沈黛剥虾，看到贺杭身后挂着的全家福，抬手指了指画面里穿着篮球运动服的少女，笑道：“黛黛，我不知道你还会打篮球。”

    “当然。”沈黛被他搔到痒处，表情有些得意，“我上高中的时候，在校队打过两年，还拿过奖杯呢，待会儿给你看。”

    “好厉害。”顾续明真诚地夸赞她，与此同时，似有意似无意地秀恩爱，“你现在的体力也不错，夜跑的时候，我有好几回差点儿跟不上你。”

    他同样忽视贺杭，倡议一家四口的集体活动：“周末我们带爸妈一起爬山吧？我买几张套票，咱们爬到山顶泡泡温泉，在上面住一夜再回来，好好放松放松。”

    “黛黛！”贺杭失态地打断顾续明，焦灼不安地看着沈黛，“你别忘了，这周末有高中同学聚会。”

    沈黛被他叫得心里一哆嗦，连忙点头：“对，我们这周要去参加同学聚会，改天吧。”

    “聚会啊……”顾续明宽大的手掌搭在沈黛的肩膀上，脸上笑意不减，“能带家属吗？”

    贺杭阴着脸道：“当然不能。”

    顾续明旁若无人地和沈黛互动：“那我到时候做好后勤保障工作，车接车送。”

    好不容易熬到吃完饭，沈黛躲到厨房洗碗。

    顾续明紧跟过来，抢走碗筷，一边熟练地刷洗油渍，一边轻声道歉：“黛黛，对不起，我刚才越界了。”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对我有那么大的敌意，却能感觉到他对你有想法。”他没等沈黛说话，便揭破自己不算光彩的占有欲和小心机，“我不想让他知道，我们还没做到最后一步，不想给他任何插足的机会，也希望向爸妈证明，我们的感情没有出现问题，这才撒谎说我和你睡在同一张床上。”

    沈黛心虚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揪着他的一点错处不放？

    “没关系……我没有放在心上。”她安抚地拍了拍顾续明挺拔的后背，打算找机会跟贺杭说两句话，却被他完全占住，脱不开身。

    “黛黛，抹布在哪儿？有洗手液吗？”

    “尝尝这个橙子好不好吃？还可以吗？我再买两箱，寄到家里。”

    “不是说要给我看奖杯吗？”

    ……

    或许是被那张全家福勾起好奇心，顾续明主动要求看沈黛小时候的照片。

    沈黛把他带到自己的卧室，敞开一道门缝，有些不好意思地翻开相册，一张张讲给他听。

    她从小到大一直活泼开朗，朋友很多，去的地方也多，照片里的女孩子摆出各种造型，灿烂地大笑着，让人一看就觉得心情变好。

    令她尴尬的是，贺杭在其中的占比也不少，出于青春期对暗恋对象的迷恋，许多照片的角度还是偷拍。

    沈黛的脸变得火辣辣的，动作飞快地往后翻，祈祷顾续明不要发现其中的不对劲。

    顾续明忽然伸手按住相册，指着其中一张照片，问：“黛黛，这张能送给我吗？”

    沈黛定睛看去，见十七八岁的自己穿着白衬衣和校服裙，侧身面对镜头，手里举着一根浅蓝色的泡泡棒，正在微撅着嘴唇吹泡泡。

    “当然可以。”她慷慨地将照片抽出，递给顾续明。

    顾续明把照片放进钱包的夹层里，笑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家吧？”

    沈黛离开父母家的时候，一步三回头，既舍不得沈青松和田书君，也担心贺杭。

    不出她的意料，他惨白着脸，轻轻晃动手机，示意她尽快回消息。

    聊天框里躺满质问，粗略一扫，足有二十来条。

    沈黛一个头两个大，在车上不方便回复，走进家门之后，立刻托辞洗澡，躲进浴室。

    她一遍遍解释自己和顾续明根本没什么，可贺杭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

    他的言辞渐渐激烈，催促她尽快出来，和他单独见面，语带讥诮：“黛黛，你是在坐牢吗？连这点儿自由都没有？他给你下迷魂药了吗？你为什么这么听他的话？”

    沈黛有些恼怒，在脑海里和顾续明做了个对比，怒火更是“噌噌噌”往上冒，噼里啪啦地敲字：“贺杭，你不觉得你太以自我为中心了吗？我有我的生活，有我的工作，不可能一直围着你打转。我明天要出差，有什么话，周末聚会的时候再说吧！”

    她在这里生气，顾续明的心情却变得十分愉悦。

    他脱掉大衣，单手插进西装裤的口袋里，哼着沈黛喜欢的歌，走向昏暗的地下室。

    走廊两边的房间堆满杂物，尽头那间，是他的藏宝室。

    顾续明从种着孔雀竹芋的花盆里找出一枚小巧的钥匙，插入锁孔，顺时针旋转半圈。

    他打开桌上的台灯，借着暗红色的光线，将沈黛的照片拿在手里，仔细端详。

    四周影影绰绰现出一些物品的轮廓，看不真切。

    顾续明欣赏了很久，从抽屉里翻出一本旧影集，找出张自己的单人照。

    那是顾垣去英国探望他的时候，在路边拍的。

    他记得当时犯了酒瘾，又不好当着监护人的面犯浑，只能勉强忍耐着，因此满脸戾气，一身不驯，像只快要暴起的孤狼。

    顾续明找出剪刀，剪下自己的身影，从中间分割成两半。

    他比划着，把右半边影像贴在沈黛旁边，盖住泡泡棒。

    说实话，这样强行拼贴出来的照片一点儿也不和谐——她站在阳光下，他站在阴影中；她完完整整，他残缺不堪；她的右手伸在半空中，手指被他遮盖，乍一看好像探进了他的胸腔，透出几分惊悚……

    可顾续明主观地认为，两个人登对得很。

    年少时的沈黛，嘟起嘴唇，跨越时空，正在向他索吻。

    他俯身凑过去，对着她带点儿婴儿肥的脸，痴迷地亲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