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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走啊！”

    “师弟！你听我说……”

    “这究竟怎么回事啊？！”辰正曜率先忍不住质问风万里，一嗓子喊出在场所有人的心声，“傲……他、他……他还活着吗？他还活着？那你为什么要说他死了？！”

    将军话音刚落，就见活生生的、却好像半人半鬼的战神大人骤然瑟缩了一下，仿佛这才意识到四周好多好多的人，脸上闪过一目了然的惊恐，又很快强压下去。他的双手仍摁在城主肩上，但那股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已经悄无踪影，低着头谁都不敢看，嘴里讷讷念叨着“师兄”，一副小孩子犯了错惴惴不安的模样。

    “……喂喂，不会吧，开什么玩笑，你、你不认识我了吗？”

    “辰正曜将军。”风万里喝止对方，动了动嘴唇，想解释又不知道从何谈起，终是沉沉叹了一声，尽可能平静地对众人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如果有哪位不想了解个中内幕，现在可以离开，我会当作什么也不知道的——”停顿片刻，他借拥抱捂住师弟的耳朵，掌心附了一层战斗能量，“——就跟百年前那样，我会当作什么也不知道的，诸位请放心。”

    明哲保身的道理大家都懂，知道越多往往死得越快，城主此言算是给了他们一个台阶，然而辰正曜的表现又令一些人尤其是战斗机觉得就这样走掉未免过于冷漠了，毕竟那可是战神大人，无论过程怎样战神大人守护了能源之城都是不争的事实，或许弄清楚会更好吧……正当众人摇摆不定，星长乐适时解了围：“城主，我看还是按级别分吧，部长、副部长等文官和准将级别以上的军官留在这儿，一起开个小会，其他人回去等通知，由星天罡副官统一安排，您认为呢？”

    “可以。”

    “唔……”现任执行总司令辰正曜皱着眉点了点头：“好，军部不反对。”

    星长乐补充道：“财政部自然也不反对。”

    最高研发部副部长星天河举起手：“我们老大已经溜了，那我暂代一下，研发部不反对。”

    有这三位牵头，其余各部部长和军官也没什么好说的，于是该留的留该走的走，星天罡负责确定该走的人统一在配套旅馆下榻，没有哪个去向不明。该留的人则自觉找张桌子搬来椅子团团围坐，而后望向城主，惊觉城主与战神大人之间的状态似乎怎么看怎么奇怪啊！

    战神大人脖子上戴着项圈，刻有城主最常用的那个私印的样式，风飞火舞，神态装束之类的也很不对劲，至少一个精神正常的成年人应该不会裹一件长外套然后光着腿赤着脚跑出来；再往下又能看到战神大人其中一只脚踝上还箍着一圈黑色皮质的环，连有一小截像是被砍断的链子。大家一时竟分不清“战神大人还活着”与“城主给战神大人戴项圈”哪个更惊悚，仔细一想，呃，估计还是城主本人比较惊悚。

    “好了好了，别害怕。”风万里一边摸头一边温声细语哄着，“你看，已经没多少人了，我们现在很安全，没人会伤害你，是这样吧？”

    “……”战神大人跪在城主脚边抱紧了师兄的小腿，眼睛被一层天青色战斗能量蒙住，一头暗红色长发打着卷垂落至腰。他闭口不言，看上去十分安静，可安静背后无疑又蕴藏着堪称恐怖的强大力量，足以令整个上城区的天气调节系统区域性失灵，把原本温暖如春的会场变成一片冰雪之地。

    “那……回答我几个问题，好吗？”

    战神大人稍加犹豫，小声说：“不是故意的，我，听话。但是，他们要杀你。”

    “没关系，我知道你没有不听话，不过先别管这个了，告诉我，你说的‘他们’是谁？谁要杀我？”

    “我不知道。令牌说他们是……分……分裂党……？”

    “风雪令牌吗？”

    “是它。”

    “那它还说了什么？”

    “让我，快点来救你，没有了。”

    “你也很害怕我出危险，是不是？”

    “嗯！”

    “准备刺杀我的分裂党人呢？你刚才出手就是为了解决他们？”

    “全都解决了。”

    “嗯嗯，师弟真厉害呀。”城主奖励似的亲了一下战神大人，亲的是脸，然后被战神大人迅速回吻了嘴唇，“哎，先等等，还有个问题，你解决了分裂党派出的刺客，那些战斗能量被你吸收了是吗？”

    会场白茫茫一片干干净净，看不到任何人的尸体。

    战神大人点点头：“三个人，B级，可能自爆。”

    听罢风万里应了一声，正准备接着问，忽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抬起头看向一旁的“会议桌”解释道：“刺客一共有三个人，战斗等级都达到了B级，且有可能因刺杀失败而选择自爆，造成很严重的后果，所以师……战……所以他决定彻底消灭这三个人，吸收了他们的战斗能量。”

    “师兄……要、要说得，更详细一点？”

    “我来解释就行了，你慢慢说，别着急。”

    “喔。”

    “那还有什么想补充的吗？”

    战神大人咬着手指沉思了好一阵子，缓缓摇头：“想不到了……”

    “想不到了就算了吧，没事。”城主用手帕将战神大人乱糟糟的长发松松挽成一条辫子，“去那边坐着等我好不好？我还要跟其他人谈些事情。你可以背对我们坐下，如果不想听，我再把你的耳朵捂起来，留出眼睛看路。”

    于是天青色“眼罩”化作一对“耳塞”，战神大人乖乖坐到一旁，同打算开小会的这一桌人隔了两张桌子。入座之前风万里又回头看了他师弟一眼，只见战神大人抱住胳膊趴在桌上一动不动，似是打盹儿，遂浅浅松了口气，也是给自己留出一个短暂的缓冲期。接下来可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他一只手按上桌面：“今晚发生的事想来就是这样了，反对党肯定要追查，不过那属于另外的任务，我会找专人沟通，至于眼下我们就只说战神，可以吗？”

    公共安全部提出异议：“尸体都消失了，死无对证，我认为证词的可信程度要打个折扣。”

    风万里道：“他现在这样根本不会说谎，您认为哪一点不可信？”

    辰正曜道：“你们等一等，重点应该是风雪令牌吧？他自己又不知道自己杀了谁，是风雪令牌说那是反对党刺客，所以风雪令牌在他身上？不在城主您身上？”

    “确实……”

    “好，那就从令牌说起。”风万里静静扫视了一周，“如你们所见，战神大人，也就是我的师弟现在精神不大正常，通俗来讲就是疯了，背后的原因你们应该都能理解，我……我不想多说什么，见谅。不过导火索有必要解释一下，你们还记得白天鹅山庄吧，一百年前它尚未起火的时候，那时多个部门联合在山庄举办了一场拍卖会，结果由于大火全体宾客无一生还。”

    辰正曜半信半疑地猜测道：“他该不会是去救你了？”

    星长乐想了想：“哦，那个契约人，那个……少将？——我只记得军衔了——好像那个契约人的住所离白天鹅山庄还挺近的，直线距离不到三公里，是同一个楼盘，估计这段距离足够战神大人感应到城主的能量气息了。”

    “没错，您记得非常清楚。”

    “啊……”

    风万里倒是并没有调侃的意思，很快便接着说道：“但也不全是为了救我。师弟的契约人申请和他生孩子，结果让师弟流产了很多次，医生推断是zigong发育不行，毕竟A级战士的身体，单凭药物改造是相当困难的，而我也已经和军部达成协议……总之契约人放弃了生孩子的想法，可就在他放弃之后，师弟再一次怀孕了。”

    “我的天——”辰正曜忽然一声大叫，脸上震惊叠着恍惚，责怪交织怜悯，好像还有那么一丝丝男人对男人的奇妙的佩服，喃喃道，“——所以，那孩子是……你的？”

    “我们是见过一面。”

    城主含蓄委婉地承认了这一说法。

    另一位刚晋升没多久的准将扶额叹道：“缓一会儿缓一会儿，我有些反应不过来了，抱歉。我……那个，一百年前我还在矿盐山谷熬、啊不是，在矿盐山谷实习，就……”

    “熬分配年限嘛，”这位准将的直属上司兼老师宽厚一笑，“措辞啥的不打紧，咱们开小会不在意这些，意思能讲清楚就行。”

    “好的。”

    “那不如休息——”

    城主的话语被一声清脆的“咔嚓”打断，众人下意识地齐刷刷望过去，几十只眼睛惹得战神大人抖了抖，两条胳膊圈着一份水果拼盘，语气仿佛要吓哭了：“师、师兄……没吃饭，饿。”

    “对不起，先休会吧。”

    说着城主起身离席，就近拿了几块水果馅饼和一些熏rou，都是冷食。热食相对浓烈的味道很容易影响气氛。城主将食物全部耐心切成小块，让战神大人用叉子扎着吃，就和照顾小孩似的，也许战神大人现在的确更像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做完这一切他回到会议桌：“继续？”

    无人反对。

    “师弟再一次怀孕又再一次流产，精神不堪打击，已然有了崩溃的迹象，再后来……”城主顿了顿，“因为感应到我的能量波动不稳，师弟冲进着火的山庄，”又一顿，“杀了很多人。”

    “这……”辰正曜倒吸一口凉气，“确定是他动的手吗？”

    风万里沉默了一下卷起袖子，露出一道陈年旧伤，疤痕至少有十五厘米：“很遗憾我没能拦住他。不过你们别误会，火不是他放的，安全隐患也绝对是真的，至于为什么火势大到能烧光所有人的尸体，我承认，有我在推波助澜——或许‘火上浇油’更贴切。”

    “……”

    “我帮师弟销毁了直接罪证，还用了一点非常规的手段，就是借助令牌（城灵）的力量更改认知，抹除任何一个潜在目击者对‘师弟离开居所并进入白天鹅山庄’这一事实的记忆。当时闪电令牌已经归我了。单说可能不好想象，举个例子，”风万里抬手摸摸头发，手指离开发尾的瞬间，原本看起来将将盖住脖子的披肩发倏尔拉长，有如一匹光滑的绸缎，“先前你们看我的时候认知其实被修改了，以为我还是短发，但这才是我真正的样子。”

    “你已经留长了啊。”辰正曜说。

    “是一桩意外。”风万里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左右看看，“嗯，需要再反应一会儿吗？”

    感觉令大家反应不过来的是城主您自己呢……星长乐心道。

    辰正曜则更为直接，屈指叩叩桌子揶揄笑道：“怎么啦，都看呆了？”

    “诶？”

    脸皮薄一些忙摆摆手说没有，脸皮厚的笑笑也能糊弄过去，话题重新步入正轨，风万里道：“终于说到风雪令牌了，是这样，战神契约限制了战神既无法自杀也无法伤害别人，可师弟内心强烈的情感唤醒了风雪令牌，而契约的力量根源在于闪电令牌，两股力量不分伯仲，导致师弟暂时绕开了战神契约，得以毫无顾忌地出手。”

    “这个是在事情平息以后我私底下研究出来的，我想解除契约还师弟自由，却发现风雪令牌与师弟的灵魂存在某种联系，像是一个新的契约，因此我没敢轻举妄动，就这样过了一百年……对不起，”此话对着辰正曜说的，“我很希望能把你的挚友还给你，但我做不到。”

    “对不起……”辰正曜越过会议桌看了眼方才傲长空坐下的位置，那儿已经没有人了，食物被吃掉大半，不知道战神大人是在什么时候悄然离开，而他蓦然变了脸色，战斗机特有的金色眼瞳灿亮如烈火，“你要是不道歉我还真不好说什么，可你居然道歉了？哈，道歉！你简直虚伪得恶心！”

    “什——”

    “城、主、大、人，请问您所谓的对不起，就是把我们的战神变成您养的一条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