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熬好的药端上来了。汤剂呈棕红色，散发出强烈的中药气味，有些人闻了会觉得提神醒脑，但郭嘉只觉得冲鼻子。他皱着眉，认真地辨认着药味：有些像是以往常服用的玉屏风散的味道，只是更浓烈，不知道下了多重的黄芪，又加了什么味在里面？

    思量着，郭嘉对着侍从脸色一冷，说道：“药太苦，我喝不下。”

    “您没喝怎么知道苦？”侍从提出一个合情合理的疑问。“郭嘉先生，医师说了，这药不是很苦，您忍一忍，很快就咽下去了。”

    郭嘉勉为其难地端起碗，抿了大概一滴药汤在口中，紧接着露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表情：“明明就是很苦……”

    侍从板着一张脸看着他。这时候刘备捧着一盘雪梨推开门进来了，见状，摆手令侍从退下，自己将手中的盘子放在桌上，然后坐在了郭嘉旁边。

    “郭嘉先生，我问过医师了。”他缓和着嗓音娓娓道来，“这药汤里面有黄芪，白术，防风，党参，虫草。这些都不是苦药，整体来说味甘性温，不会太苦的。”

    郭嘉听到这些都是对症的药，放了一半心，但仍然用略带几分委屈可怜的眼神望着对方说：“我没怎么喝过药汤，都是吃蜜丸的。”

    刘备微一沉默，郭嘉忙继续道：“不是在下矫情，药太苦了我身体会自然而然地排斥，喝下去也会吐出来……”说着他慢慢将身子靠近刘备，嘴唇几乎贴着他的耳朵，轻轻说道，“我知道我给你添了很多麻烦……你嫌弃我也是应当的。”

    他呼出的热气撩过刘备的耳廓，使得他整个耳朵rou眼可见地颤了颤，刘备立刻坐远了一些，脸颊微微泛红：“没有，怎么会呢，并不麻烦。那我去跟医师说，让他做成蜜丸好了。”

    对方这种敏感至极又强装镇定的反应极大地取悦了郭嘉，他甚至觉得刘备有些可爱，还想再逗弄他几下。或许自己应该见好就收，但不试探一下怎么知道对方的底线在哪里呢？郭嘉为自己找着理由，随手端起了药碗，摆出一副英勇就义的架势：“啊，不，算了，既然刘备大人对我这么真诚，那我就努力喝一点试试……”

    他低头含了一口药汤，在刘备有些期待又有些担忧的注视下，将脸色调整为痛苦挣扎。紧接着他猛地放下碗，腰身前倾，整个人贴到刘备身上，左手环住了他的后背，同时攫取了他毫无防备的红润嘴唇。

    “……！”刘备吃惊地呆住了，郭嘉趁机用舌头灵活地撬开他的唇齿，些许药汤也顺势流入了刘备的口中。又苦又香又怪的药味充斥在两个人的唇间，郭嘉感到自己的口腔有些麻木，失了一小半知觉，但仍然灵敏地捕捉到了刘备的舌尖。

    软软的，滑滑的，似乎有一丝甜，从对方口里回流过来的药汤也没有那么苦涩了，他匆匆几口咽下，又去勾缠那条羞涩却丝毫不反抗的舌……

    不对，不对。他突然清醒过来。刘备怎么是这种反应？郭嘉以为他会一把推开自己，然后恼羞成怒地臭骂几句，或是干脆搂住自己回吻，趁势寻欢作乐，这两种情况他都想好了接下来如何应对。但刘备为什么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双颊染上绯红，任由他随意轻薄？

    一向认为自己算无遗策的郭嘉忽然有些看不懂。刘备见他停下了这个吻，一个人在那发怔，便伸手端起碗来，送到他面前，柔声道：“好了，乖乖喝药吧。”

    他竟然假装无事发生。如果不是刘备的脸颊红得像舞姬的粉纱衣，嘴唇边还残留着渗出的药液，郭嘉也要怀疑刚才是自己的幻觉。他低头看了看还剩大半碗的棕红色药汤，一时没有接过来，刘备以为他是顾忌着什么，又柔声劝道：“你现在可以相信了，里面没有毒……药都是有定量的，不要再浪费了，早点喝完，早点好起来。”

    原来他以为我在拿他试毒，这个想法倒是有趣。郭嘉低下头，托住刘备的手臂，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药，故意在喝完最后一口以后，猛然将脸扭转开，胸口起伏，用手背遮住嘴唇，克制地干呕了几下，随后又发出低低的咳嗽。

    刘备忙把碗放下，靠近过来，从上到下抚摸着他的后背。虽然郭嘉是假咳，这样做对他并没有什么益处，但刘备手掌的温度还是隔着衣衫传了过来，令人心里有些毛躁。他咳了一会儿，平复喘息，抬起头用带着一丝泪花的眼睛望着刘备。

    “对不起，是我没有提前安排好，让你受苦了。”刘备轻声说道。

    他修长的手拿了一只雪梨过来，递在郭嘉手里。梨子微带凹凸的表皮和冰凉的温度摸起来很舒适，郭嘉做出一副珍惜的样子，双手举到唇边，轻轻咬了一口。滋润甘甜的梨汁流入喉咙，的确美味，刚才假咳带来的刺痛也瞬间得到了缓解。

    但是……郭嘉抬眼望了一下刘备略带温和笑意的嘴唇。

    他想，比起蜜丸，自己或许还是更喜欢药汤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