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为谁风露立中宵(俘虏禁脔/私欲释然/魔宫拥吻定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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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被单向结界笼罩,重楼、飞蓬都不担心有任何消息外泄。他们约定好动手信号,又完善了计划,已是月上中天。 虽说糕点、茶饮尽皆不缺,可飞蓬只用了一回,便放下了手。 “不喜欢?”重楼也拿了一个,尝了尝,觉得味道还行。 说是书房,也没几本书嘛,果然还是被重楼用来处理公务、接见魔将了。飞蓬起身走了几圈,最后来到桌旁的窗户前,回眸轻轻微笑道:“对,不如你做的。” 他听着窗棂在夜风中发出轻微声响,看着窗外每隔一盏茶,便走过去一队巡夜魔兵,目光自然而然地回旋往下,刚巧扫了眼角落,表情登时一动。 “怎么了?”正欲笑言的重楼看在眼里,生出些许疑惑,话到嘴边也随之而变。 飞蓬弯下腰,从桌案下的黑暗处,捞起了自己那顶玉冠。他起身瞪了重楼一眼,被烛光晕染的脸颊平添几分绯色,蓝瞳也闪动起谴责与羞赧。 “咳。”重楼回想起玉冠是何时震落的,颇为尴尬地摸了摸鼻梁。但他很识相,没说出任何更令飞蓬更加赧然之语。 飞蓬便偏开头不看重楼,只瞧向那些品相精致的点心,低声咕哝道:“再说,这些果品茶饮,刚刚是摆在桌案上的吧?你移哪去又取回来的?” “当然是…我的寝宫。”重楼似乎想起了什么,语气微妙一顿,又扬起眉言道:“除非我允许,不然那里无人能入,也就不可能被发现。” 还算警惕。飞蓬满意地点了点头,脚步轻快地走回重楼身边,突然把玉冠歪歪斜斜扣在了那双威武的魔角上。 重楼:“……” “戴一晚上。”看着那不伦不类的搞笑样子,飞蓬唇角勾起了报复性的坏笑:“不许掉。” 重楼揉了揉额角,很小心地没碰落玉冠:“好。” “你的公务应该还有不少要处理?”飞蓬把糕点、茶水、果汁等全部推到重楼面前,意味深长地说道。 重楼沉默了一瞬,无奈点头道:“我会趁夜处理完的,也吃完喝完。” 他垂下眸,眼底一缕痛苦挣扎一闪而过,却还是一挥手掌,令一个传送阵出现在飞蓬脚下:“你先去我寝宫休息。” 重楼说着,将己身空间里的食材,无声调拨了一批移到厨房:“明早我唤你吃早膳。” “好。”飞蓬含笑应了下来,放任阵法紫光淹没自己,眼前一花便换了天地。 · 入目是一片奢华的黑,室内色调大致是大气包容的黑色。 魔尊寝宫装修所用的材料,皆灵气充裕,几乎将所有陈设都固定在最具生机的模样,不管是花样繁多的雕刻,还是皮毛厚实的地毯。 窗外雨声瓢泼,但飞蓬并不觉得寒冷。他看向被屏风阻隔了的浴池,水汽缭绕,温度适宜,果然充分中和了室温。 “哼。”越过屏风走上前,飞蓬坐在池边,蓝瞳看向还泛着光的阵眼,半笑半嗤了一声。 以他极高的阵道造诣,轻易就能辨认出,这阵法是刚刚才开启的。 “多事。”话虽如此,飞蓬分明乐得被重楼料准习惯,连唇角的笑意都更深了。 他伸手掬起一捧水润润脸颊,不得不承认,这还就是自己最喜欢的沐浴水温。 不过,飞蓬并不觉得别扭,还干脆利落地脱下了所有衣料,赤身浸泡在池中。洗到快一半时,他感受到又有阵法开启,便直起身看了过去。 原来,动静来自层层叠叠的幔帐。飞蓬一扫而过时曾看见的被褥,已然被抖开盖得整整齐齐。他不用细想都知道,榻上的升温阵法,肯定被重楼掐点开启了。 “你也太小心了。”飞蓬低笑一声,眼底充盈着复杂难明的意味。 这么多年,魔尊空间的那间寝室,布置都是极亮堂的。可重楼自己的寝宫,在装饰和摆设上,却是以黑为主的暗色调。 显然,深色才是重楼本身的爱好。但他总把分歧藏得很好,好到飞蓬一无所觉。 “心甘情愿迁就我吗?”清朗的声音染了叹息,飞蓬把整张脸浸在了温水池中。 这一次,他没按照原本的洗浴速度上岸,而是把自己整个人热得肌肤白里透红了,才去了重楼榻上。 · “哒哒哒…沙沙沙…” 雨打宫顶,风过树林。 飞蓬裹着浴巾,脚步停在床沿,静静聆听了几个呼吸,目光扫过床榻多处。 “怎么有点眼熟?”刚才在远处观察不仔细,现在他迟疑着掀开温热的被褥,看着纯黑色的床单,还有床头古朴复杂的雕琢花纹,指尖突然一颤。 落入重楼之手后,在生死之间挣扎的记忆,蓦然流入飞蓬心头。 · 魇丹入喉就化,最害怕之事以噩梦形式袭杀而至,好不容易摆脱出来,迎来的是搜魂的瞳术。 “啊啊啊!”他痛得在雕花的黑色大床上翻滚,继而被魔尊牢牢攥住两只手腕,紧紧压制在床榻上。 围拢的黑丝纱幔层层叠叠,窒息一样的气氛。一如guntang的指节搓开唇瓣,带着不详的热,灌下魇丹时。 痛到大汗淋漓之后,他的神智反而恢复了许多,但身体酸软地再无力气,只能咬紧牙关,不甘示弱瞪向身上好整以暇的大敌。 魔尊便也笑了,眉宇间全是与火热截然不同的冰冷耐心,危险而锋锐。 “唔嗯…”于是,神智又一次被疼痛淹没,眼前水雾弥漫,几乎要溺死自己,而他能察觉到,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搜魂逼供中,本就因炼魂阵法而倍受重创的神魂,虚弱到魂液渐渐只剩下薄薄一层,已被推入即将消散的境地。 那时,意识反而清醒了不少,但视线彻底模糊。他涣散的目光穿不透白茫茫的雾气,只能隐隐约约看见身上人的脸。 “值得吗?”那低沉的声音贴得很紧,似乎就粘黏在唇瓣上方,含了些许沙哑,如被火焰炙烤般极干渴。与湿透衣衫紧贴的肌肤,也guntang到完全超过对方正常的体温。 他怔忪了几个呼吸,才理解对方意思,唇角勉力勾起一抹笑,吃力地摇了摇头。 “你!”颈间被猛然扣紧,带着怒气的力道随急促的单音而加重,窒息的痛苦扑鼻而来。 迟钝多时的感知在此刻报了警,汗毛瞬间耸立。他却无力抵抗什么,只觉投来的视线莫名危险而灼烫,落在身上甚至有被点燃的错觉,和吐息一样蕴满狂怒。 你为什么生气?他茫然地想着,在快要被扼断脖颈的疼痛里,也在几乎要灼烧神魂的怒火里,觉得生命可能将达终点。 但那痛苦没有一时一刻消解不假,却亦未曾加重,就好像在挣扎犹豫什么,连带火热与冰凉并存的目光,几度在身上流连。 可是,你最后还是会杀了我吧?他用理智得出答案,心底小声叹息,隐隐约约有些难受和落寞。 “重楼,别难过,记得向前看。”但他还是选择,不顾嗓子疼到几欲流血的剧痛,用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见的声音,低声安慰了一句。 卡在颈间的手掌一僵,危机感几乎一瞬间就没了,只余无尽黑暗涌来,用静谧淹没了神智。他依稀听见一声叹息,在耳畔呢喃:“睡吧。” · “呼…呼…”飞蓬大口大口喘息起来,曾经毛骨悚然的危险感知,此时此刻却再瞒不过他。 那白皙修长的指尖攥紧被褥表面,在上面不停磋磨起来。飞蓬清晰听见,自己的牙齿无意识打颤。 他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但还是忍不住思索,重楼当时看着那么狼狈的自己,不停挣扎犹豫的问题,只是逼供或关押吗? 肯定不是。理智一拳揍趴下想要为之辩驳的感情,飞蓬无比冷静地回答自己。 黑色本就符合魔尊的审美,若只是逼供,也犯不着把俘虏从消息完全不会走漏的别居暗牢,费心费力带到寝宫、压在床上吧?一个浑身是伤、毫无反抗之力、汗流浃背浸透衣衫的失败者,只会弄脏弄乱他的床。 除非,将这个无力反抗、只能任他蹂躏的战俘,锁在寝宫的床上肆意享用,本就是魔尊预想中的一环。他只是没想到,生死危机之下,自认战败必死的俘虏,居然还会顾惜旧情,吐出的唯一遗言,竟是希望挚友别为亲手杀死朋友而难过。 为此,魔尊终究改变了原先那个…堪称恶心肮脏、足以让自己对他恨之入骨的主意。 飞蓬站在安静地立在床畔,像一座冰做的雕像。 · 可一个小小的声音,在飞蓬心头响起—— 重楼把我送到他的寝宫,让我看见床榻,能想不到我会怀疑他吗?也许,大概,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飞蓬最终掀开幔帐,他蹲下来,在看似空无一物的空气里,仿佛随意、实则失神地戳弄了好几下。 各种纹路顿时亮起,从床底向外延续,迅速布满了整个寝宫。 光芒之亮,连黑色的厚实地毯都遮盖不了。 “……”糟糕,飞蓬当即闭上眼睛,心乱地蹲坐片刻,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重楼把这玩意藏在寝宫床榻处,是便于随时控制,这很能理解。但他把我放进来,还不设个防御结界,是完全不怕我行刺吗?哪怕我还被封印着,现在都有多个办法,只利用这个阵法中枢,就能炸了整个魔宫啊! “嘶。”神将想着,忽觉后背方向的空气越发冰凉。他自知自己刚带着点泄愤的意味,不小心把整个阵法中枢都激活了,收回去会很费劲,不禁被冻得打了个哆嗦。 可飞蓬又谨守原则,不屑于继续偷看魔界机密,就只好对准记忆里幔帐的方向,撕下一角黑纱,蒙住自己的眼睛,还在后脑勺上系了个紧紧的死结。 然后,飞蓬解下幔帐围住床,飞快钻进了被褥。他在重楼控制好的舒适温度里伸展肢体,完全没心情再掀开被子,摸黑下床去找衣服。 先养精蓄锐为吧,然后找个重楼理智不太设防的时机,问清那天他想做什么。飞蓬想着,强自阖眸不再费心思,很快就陷入了睡眠。 · “飞蓬?”重楼左手提着一个保温的食盒,忐忑不安地从通道里踏出时,落点正在被窝里。 他身上只穿了亵衣,是赶在糕点蒸熟前,在己身空间里洗好了澡的。 但是,重楼在被窝里的右手,恰好落在一片温热柔韧的肌肤上。 那形状是两瓣极紧实的肌rou,手掌倒着抚上去时,指尖恰好搭在下方的沟壑里。触感嫩如锦缎,湿如细腻河沙。 “……”他倒抽了一口气,急忙把手收回来,突然意识到了最大的问题—— 飞蓬为什么没穿衣服?!室内是有柜子的,里头有我没穿过的新衣,单独摆放还标注了啊。 “唔?”似乎是被惊动了,背对着重楼的飞蓬动了动身,含含糊糊叫了一声,声音是将醒未醒的湿软慵懒。 他在床褥里歪歪扭扭地蹭了好几下,因被褥缠得严严实实,不得不抬腿往后踹,才成功把被褥蹬开了大半。 纯黑的床单被褥,再无遮挡的雪白脊背、紧实臀瓣和汗湿股沟。如斯旖旎景色,足以让任何人血脉贲张。 更别说,飞蓬还翻过身,露出了泛起绯粉的脸颊。这无疑是神将睡得极香甜的证明,但最吸引人的,是那块柔软黑纱。它蒙住了明亮的蓝眸,不规则的撕扯曲面又歪歪斜斜往下,勾连了大片细汗淋漓的白皙皮rou,从锁骨到胸膛至腰腹。 黑床蒙眼,美人微雨。 而这美人也是强者,却安然躺在敌人的床榻上,毫无防备地展现出结实的腹肌、修长的双腿和细瘦的脚踝。这富有爆发力的流畅身体曲线,处处都透着力与美。 “飞蓬…”重楼的下腹当即一紧,喉珠动了动,忽然觉得很渴,从身到心都是。但他还是在几乎烧遍全身的欲焰里,强行凝回了理智:“我去…给你拿衣服…” 飞蓬在这干哑的声音中歪了歪头,看向重楼说话的方向,但生怕一开口就忍不住质问,便没立即回应此言。 “唔嗯…”他含糊地低吟一声,黑纱下的蓝瞳合了合,才凝起神来,换上毫无破绽的声音,朦朦胧胧似的笑道:“重楼…我发誓…第一时间就捂住了眼睛,绝对没偷看你魔宫的阵法中枢!” 重楼愣了一下,表情微动:“啊?”他赶忙跳起来去看床下,这才发现,自己为魔宫阵法中枢做的掩饰,全被扒了。 这多半是飞蓬手比脑子快的好奇心,又发作了。重楼莞尔一笑,但飞蓬既愿意解释,他自然就会相信。 不过,飞蓬是什么都没想起来吗?还是当时神魂太疲惫了,没发现自己的不对?重楼心头滋味难明:“没事!” “是我忘记加屏障了。”他既庆幸又不安,随口盖过这个话题,先把食盒放到床头,再拉起飞蓬一只手,往自己头顶上摸,语气满含笑意:“你来检查一下。” 飞蓬摸到了两根魔角,以及魔角上歪斜程度更高的、并未落地的玉冠。 “噗!”他纵然满心酸楚,也在忍了忍之后,没忍住地爆笑出声,连心头充盈的郁气,也被灌入了清清凉凉的甘霖,感受到久违的心旷神怡。 飞蓬喷笑道:“你还真顶了一夜啊?我明明没说,不能用空间法术哈哈。” 我一句玩笑话,你真的一点折扣都没打。他笑着笑着,赤裸的身体跟从手臂被抬起的方向,顺理成章地倚进重楼怀里。 那黑色纱布下的蓝瞳固然冷静,可又多了些许波动的涟漪,不再似秋水寒潭般,沉静到可怕。 “你说的话,我何时当耳边风过?”重楼把玉冠摘下来丢到床脚,俯低了身子,动作轻柔地搂住飞蓬,将人压进温暖如春的床帐中,深深封住了唇。 诚然,飞蓬确实可能因为懒和来不及,不下床穿衣服。但重楼知晓,飞蓬绝不可能事到如今,还不明白他这个样子有多大的诱惑力,这分明是撩拨自己。 对此,重楼本心不想拒绝。这原因自然并非如飞蓬那样,多半是在意灌输魔息的正事,他是单纯地不想、不愿、不舍。 “哼…嗯哈…”果然,从被亲吻到被松开,飞蓬全程没有挣扎,就那样轻易地被他压在身下亲吻抚摸,只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任guntang的吐息洒向彼此颈间。 高热的魔纹从紧贴之处大肆绽放,极快爬满能触碰到的全部肌肤。然后,随着颈肩胸口更大面积的相触相贴,燃烧般的热度自重楼身上蹿出,晕染了飞蓬。 只可惜黑纱蒙眼,我瞧不见魔纹之美,会不会因重楼今时今日的激动,比平常更盛。飞蓬急促低喘着,心中迷离地无声叹惋。 但他又清楚地感知到,重楼近在咫尺的血眸正燃烧着更加危险的热度。只因那两束目光落在肌肤上时,飞蓬几乎有正被灼烧的熟悉感觉,和他被搜魂折磨的那日一模一样。 我怕是没猜错。飞蓬把绯红的脸埋进重楼颈间,在对方确定不会看见的方向,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他刚刚的好心情,像风吹落风筝,一落千丈。重楼瞧不见的蓝瞳里尽是冰凉,飞蓬正在压制内心汹涌澎湃的怒火。 他心想,重楼,若真如此,我定要你痛到后悔曾打那样的主意! 但是,让飞蓬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你先吃早膳吧。”重楼滚热的体温主动往后退了退,嗓音喑哑干燥,似沙漠里缺水的旅人,在自己耳畔响起并开始远离:“我去洗个澡。” 话音刚落,食盒已入怀。飞蓬紧随其后,听见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是重楼正掀开黑色幔帐,他是真决定下床了。 “你别走,我不饿。”飞蓬只怔然迟疑了一下,就暗自咬牙地攥住了重楼衣袖。 对面的动作停了下来,床帐中突然安静地有些吓人。 “飞蓬…”重楼的声音更喑哑了,粗粝如在磨砂:“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难道这不是你早想做的?飞蓬几乎要哈哈大笑,又想劈头盖脸地暴打重楼一顿,语气也就更肆意妄为、满含挑衅:“那你是没听懂呢,还是不敢?!” “我不敢?”重楼被气笑了,他深藏的忐忑几乎被飞蓬撩起的yuhuo冲没了大半,便直接将升温阵法一下子开到最大,又掐住飞蓬的腰,将人掀翻在床褥最上方。 睡梦中被汗水浸透的滑腻腿根被一只大手扣紧、掰开,洒在颈间的呼吸声难得倾洒出暴戾的侵略性。 飞蓬知道,这全是被自己逼出来的,但也是是重楼深藏太久、克制太过的本性,是征服欲、占有欲、凌虐欲。 他眼前依旧一片黑暗,心却极冷静,只静心聆听耳畔传来重楼咬牙切齿的追问:“你故意的是吧?现在再说一遍啊!” “你现在才有点样子。”飞蓬眉眼弯起,似笑非笑地慨叹道:“之前活像被拔掉利齿的老虎。” 他听见床笫间的粗喘声顿时更响亮了,可见重楼被气狠了,但居然还没有破功,真有点小失望呢。 “飞蓬…”重楼试探性扣紧飞蓬的脖颈,用力稍大。 这让飞蓬有些发疼,便更添了气恼和委屈。 我变得有些娇气了。飞蓬费劲地喘息着,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负面评价。可他知道,除了为敌对峙时,重楼这些年已极少这么做了。这个魔总对自己太优待,才让自己难以将他当做敌人。 但也正因为飞蓬已经把重楼当做道侣,而不再只是敌人,他才会在推测出,重楼曾想对那么狼狈还信任安慰他的自己做何等残忍之事后,气恨委屈到一定要让重楼也痛不欲生一回。 “你真是…”见飞蓬真的一动不动,重楼颇为无奈地松了手,反而为他揉了揉脖子。力道刚好,立竿见影。 飞蓬怔了一下,鼻头莫名一酸。他再次把脸埋进重楼颈间蹭动,始终不吭声。 这自然也就错过了,重楼心疼的、等待审判一般决绝的眼神,但内中全是温柔,倒是和温声的口吻一样,同样什么破绽也没露出:“要继续吗?” “嗯,魔息不能停止灌输。”飞蓬清了清嗓子,手臂揽住重楼的肩颈:“别摘下眼罩了,刚刚不小心把你的阵法中枢全部激活,收回去会比较麻烦,等做完你慢慢收吧。” 重楼揽着飞蓬的腰身,轻拍他的后背:“黑纱可以不摘,但继续就不必了。我还不会发现不了,你情绪不对。” “你也犯不着,继续委屈自己。”他叹息一声,不等飞蓬问什么,就揭开谜底:“我知道,你一定意识到了,我是故意让你进入寝宫的。你已经想起那天,也想明白曾经躲过去的危险了。” 飞蓬的身体顿时僵硬起来。 “对!”重楼自言自语道:“我就是那么卑劣。” 他合了合眼眸,飞蓬对自己太纵容、太信任,这让重楼不得不意识到一个事实,飞蓬应该是喜欢或是曾经喜欢过自己,才会不排斥床笫间耳鬓厮磨、缠绵悱恻。 于是,他逃避着飞蓬受到的打击比自己所想更大的可能,一味沉溺在彼此相爱的错觉里,直到被残酷的事实击碎,才堪堪苏醒过来。 然后,重楼就更害怕自己得而复失,日后会忍不住,利用飞蓬如今一如既往的信任偏爱,和这次一样找个万中无一的机会,去强行攫取那抹清风。 “那日,本座以巅峰状态出关逼供,本来就没打算放过神将。”他挣扎了一下,终于按照那灵机一动的计划,把过去的卑鄙无耻、心狠手辣,尽数摊开在人前:“神魂伤势能以封印暂缓,皮rou伤更是准备好了滋补疗养的药浴。” 飞蓬忍无可忍,猛然挣出重楼的怀抱。 “神将所有反抗,在计划里,都只会是给本座的助兴情药。”重楼不敢挽留,却也并未说出,自己真正动手炼魂逼供时的心疼、挣扎和犹豫。 他只将那场最后心软反悔的蓄谋已久,全归于不怀好意的谋算,这声音在飞蓬听来,便成了近乎死寂的漠然平静:“甚至,你在酷刑里流了那么多血,又在炼魂搜魂里狼狈挣扎,偏偏什么破绽都没露出,竟坚持到了最后时…” “本座一无所获也不不气,只想着…”重楼的语气陡然轻如耳语,但言语残忍之极,令重新裹好被褥的飞蓬猛地攥紧褥面,蓝瞳射出冰冷凄厉到极点的目光,如冰刀般锋利割人:“神将等会儿绝望的样子,一定美味极了。” 这一回,重楼避开了飞蓬刺人的眼神。他垂下血眸,声线低如呢喃:“可本座唯独想不到,你在那个时候,最后的反应居然是安慰我。” “所以,明明等待多时、兴奋已久,我却忽然下不了手,只能让你睡过去。”重楼的嗓音克制不住地有了情感上的起伏,变得无比痛苦:“我本以为,这就是退让的极致。没想到后来,你会那样救我信我,更让我自认丑陋、无地自容。” 室内一片寂静,飞蓬久久没有答话。 · 阵法中枢已被重楼费劲收回,室温也调整到最适宜的状态。 他摘下眸上黑纱,裹着褥子,在重楼榻上怔然发呆。 但飞蓬无法不去回想,自己为救重楼不惜魂飞魄散的一幕幕,继而在这个过程中,感受到心一点点凉透的滋味。 你看,重楼从未想过,若他受尽酷刑折磨地坚持到最后,自以为可迎来解脱的死亡时,却忽然面对至交好友的凌辱,会何等绝望。 可他平时对我很好很好,无微不至,体贴入微。 但你明明没做错什么,却要承受足够崩溃的折磨。重楼还觉得,你的绝望会很美味,然后在床笫间更兴奋、更享受,将无望的挣扎反抗、痛苦的质问泪水,尽数当做他胜利的标志。 可他还是心软了,没那么做。 现在忍住了,不代表日后不卷土重来。更何况,他中招后,不就第一时间拿你当发泄品了吗? …… 脑海里的争执,没有一刻停下,谁也说服不了谁。 “这就是魔的本性。”飞蓬突然开口,他刚刚捏紧拳头,极力压制自己不顾场合与重楼拼了的怒意。但现在却没了这心思,反而闭上眼睛,声线喑哑艰涩。 占有欲、征服欲、控制欲、凌虐欲。就算再喜爱,劣根性都深深扎根在魔魂里,谁也无法避免。 重楼源于恶念化身,更无法脱离这样的污浊。他从一开始,就非善类! “你曾两次说…”飞蓬越想,越觉得疲惫不堪,连质问都有气无力:“绝不舍得让我绝望?” 重楼竟是蓦地笑了:“对。” “飞蓬,卑鄙无耻的计划,手忙脚乱的反悔,从来不矛盾。”他笑中俨然含泪,自眼角一滴滴滑落:“占有欲、征服欲和心疼你、不舍得,也不矛盾。” 重楼温声提醒道:“若你真打算践行诺言不绝交,还是得多防备我一二。” “不绝交?”飞蓬抬眸冷冷看过去,漠然道:“我看,你是真想成为我的唯一,唯一的反悔。” 重楼的嘴唇颤动了几下,却什么辩驳都不敢说出。 他知道,昨夜的书房相拥,终究只是镜花水月破灭前的灵光一现,自己彻底失去了挽留的资格。即便,这抉择是他亲自所做。 · 气氛再次陷入了僵局。 重楼不敢说话,飞蓬没力劲、没心情动弹,还是赤裸裹在他榻上,没有离开。 哪怕重楼起身把膳食全部摆开了,人也没敢继续在榻上逗留,而是挂起幔帐、坐去书桌,飞蓬也没有吭声、没有接受。 · 清晨过,午时远,暮色渐深。 飞蓬安静了几乎一个白天,一直在无声无息地拷问自己。 就算早知重楼的本性,这回知道的也超出了界限。他觉得,自己该恨透了重楼的。 那样的狠辣,那样的无情,想要践踏自己的尊严骄傲,想要将自己的痛苦绝望视作乐趣。 这样的人,自己爱上他,就是不自爱! 即使以重楼吃软不吃硬和某些时候有贼心没贼胆的脾气,关键时刻很可能下不了手。 即使逼着重楼主动承认,无异于让他心如刀割地与自己决裂,将深藏的自得酿成苦酒剧毒,今日一并饮下。 也即使重楼能为自己一言一语一点习惯,就全力完成一个微不足道的玩笑,就一力担负起原本两个人的职责,温柔地似乎自己想要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奉上。 但重楼自行承认的残忍狠毒,还遥遥回荡在飞蓬耳畔,令原谅他的论据说服力不够。至少,还不足以让飞蓬理会重楼,他也就吃喝都没碰。 · 重楼不敢硬灌,只老老实实地、不停来回于空间厨房与魔尊寝宫之间。 他把茶点、膳食换来换去,倒是让香味在室内流动。 “你那个主意,真让我觉得恶心。”即将入夜时,飞蓬的心情似乎平静了些,却冷不丁地开口就扎人。他还深深看着重楼,坦然说道:“而且,我很疑惑。” 飞蓬谈起疑问时,表情极淡定:“按你这性子,因为天诛之事演戏,开始不情愿是真是假?你说我可以拒绝,又是不是以退为进?” “也是。”他问着问着,又自答了:“实在不行的话,以魔尊的脸皮厚度,就当做原本的话没说过,也是无妨的吧?” 这些,无疑是飞蓬被擒至今,对重楼说的最重最狠之言了。被刺痛的重楼指尖一颤,瞬间浑身发冷,面色也是煞白。他知道飞蓬很可能不会再信任,但确实没料到,飞蓬会质疑自己至此。 但这也算自作自受了吧?重楼苦笑间,头脑几乎被剧痛搅成空白,只能在原地站了片刻。 “飞蓬,我解开你的封印。”但等回眸时,他已然很平静地下定了决心:“你走吧!” 其实,你那时太虚弱,又没做错任何事,我再畅想、妄念,真面对你的绝望时,那没有任何理由的背叛,都只会让我关键时刻一败涂地。可是,口说无凭啊。 “什么?”飞蓬愣住。 重楼笑了一下,我知道也同意你的看法,你说出这么刺人的话,一定是觉得,光是这个主意,就已经很恶心、很无耻了吧? 那我还有什么理由,厚颜无耻地强留已知道一切、对我厌恶至极的你呢?重楼将心底的痛苦自嘲压下,认真地重复道:“你走吧。” “天诛之事,待神将归位,六界高层再议。”魔尊坦然解释,红瞳中又有了亮光。飞蓬,我的目的,本就是让你日后对我有所戒备啊。 他顿了顿,为飞蓬扫除后顾之忧道:“知你被俘者,玄霄没机会外泄。青竹、游弋的记忆,我会消除。你就当,找了个地方闭关吧。” 飞蓬怔然看着重楼,又一次久久无言。 · 血月当空。 “我不明白。”黑暗覆盖了室内,刚推拒了重楼靠近解开封印,飞蓬睁着眼,漫无目的地看着窗外,那里又走过去一对魔兵:“你为什么让我知道?” 就算我确定你早已悔过改变,但也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明知道我必然会暴怒,也要把曾经的这份丑陋拆穿。 适才走过来的重楼坐在床畔,解封被拒绝的他现在相当困惑,听见此言,不禁愣了一下。 “你是为了告诉我…”飞蓬猜测道:“能逃过那一劫,却逃不过永远吗?”不,这可不像你一贯对我表现温柔体贴的性子。 重楼摇了摇头,诚挚地答道:“不,我只是觉得,你有知道真相的权利,而不是…” “不是…始终被我的假面迷惑。”他缓了缓,又道:“还有,我怕你太信任我。” 明明知道重楼定是好意,却还是气怒到恶语伤人,飞蓬顿时阖眸不再说什么了。 “你…”但当重楼为他掖好被角时,飞蓬陡然将手臂探出了被褥:“别走。” 重楼一怔,心头不知是何滋味:“飞蓬?” 飞蓬闭上了眼睛,之前若非想亲手杀死天诛,他早就忍不住把心意对重楼说了。可现在这般情形,自己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更是不甘心说出口,都怪重楼! · 重楼看见飞蓬如此,心头又酸又甜又苦,隐隐酿成涩然。 “飞蓬…”他迟疑着弯下腰,将一个吻落下,在飞蓬湿红的眼角。 是咸的。重楼心头巨震,他想方设法煮茶下厨,希望飞蓬用一点时,飞蓬真的哭过! “咚!”重楼被猛地推开了。 等他再定睛看去,飞蓬已整个人埋进了被褥里,裹得仿佛一个球。 “你混账…”闷闷的声音从中传出,带着点恨恨的语气,似乎是极力想将那点冒头的哽咽压住。 这更令重楼的心猛然抽疼,他直接一个手抖,扯开被褥将飞蓬从中刨了出来。 “别哭…”重楼顾不上探究飞蓬到底有没有喜欢过、爱过,只无比心痛地拥住心上人。 他几乎是语无伦次,还前言不搭后语,极力想要哄好被伤得那么重的心爱之人:“你想怎么样都可以…别难过…我再也不会那么做…求你…相信我…” 飞蓬被抱得太紧,不自在地捶了重楼两下,才得以将双臂解放出来。然后,他抬眸迟疑了几瞬,还是搂住了重楼的肩颈。 当guntang的唇贴上来小心,却不敢逾越地只是轻微磨蹭时,飞蓬再次合眼,顺势张开了嘴。 这一次,他自己掌握主动权,狠狠撕咬、纠缠着重楼的舌头,以记忆里对方所做的为榜样,疯狂掠夺起唇腔中的地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