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山间空翠湿人衣(彩蛋飞重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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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重楼与飞蓬被亲自赶来的九天领走了。她脚步轻盈,带着两位好友消失在云层里,徒留下方多位族人议论纷纷,并未留言要求他们不得外传。 当然,飞蓬和重楼也没有天真地以为,他们携手前来的消息能被按住。 敌对,大战,血仇,陨落。曾经血战里的桩桩件件,都会成为绕不过的坎,也都会成为族人心里的刺,让大家对他们在一起的事实不抱有善意。 但他们出发的那一刻起,就决定要一道面对、绝不退缩。正如踏入天仪殿时,面对神族诸位元老神色各异的注视,重楼和飞蓬的手始终握在一起,未曾有半分动摇。 走在一神一魔前方,九天玄女入座前和蓐收隐晦地交换了一个视线,又极快移开目光。 此时,以轩辕为首的五帝一个都不在,明显有意避开此事。 “将军。”火魔神祝融、风魔神禺疆、雷魔神雷泽主欲言又止,而土魔神后土笑着唤了一声:“欢迎回来。” 他对上首位置扬了扬下巴,示意飞蓬和从前一样坐过去,依旧充当会议的主持人。仿佛没看见飞蓬和重楼同来,而那里只有一个位置。 负责天规、戒律的羲和、常曦则悄悄对视一眼,竟没起身对重楼、飞蓬交握的双手提出异议,反而宽容地注视飞蓬做出选择。 倒是辰轩和恢复形体的夕瑶欣喜与担忧并存,正一脸关切地望着两人。 “不了,戴罪之身,本将不该坐在上首。”飞蓬嘴角微抿,面上浮现坦然平静的微笑,随手拉了一张椅子。他握着重楼的手,背对着殿门坐了下去:“我和我的道侣坐这里就好。” 后土脸上的礼节性浅笑再维持不住了,他从飞蓬的话里读出了不肯回头的决然,不得不改口:“飞蓬,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飞蓬垂下眼眸:“族内一应责罚,我自会承担。” 他为神界实质领袖二十万年,何尝猜不到呢?九天、辰轩和夕瑶大概还是会理解他支持他,但神魔大战里失去亲友的族人,可不会轻易接受他和敌酋私定终身的决定,而几位长老为了族内平稳考虑,便也不会接受他这任性的决定。 “且慢!”重楼突然插了一句嘴,作为魔界攻陷神界的主谋,又拐走了神界唯一的希望,他不管退不退位,此时此地开口都会活像是挑衅。 可重楼总归选择在这个并不算适宜的时机和地点,堪称笨拙地表明自己的诚意:“我是魔尊,与神族为敌对,本不该插话。但是…”他将自己和飞蓬交叠的手握得更紧了几分,淡淡道:“不论诸位定下何等罪责,我都会和飞蓬共担。” 后土目光深邃沉郁地看着他们俩,嘴唇勉力嗡动了几下。作为神族长老,他本该指责几句,但想到这二十万年来的风风雨雨,后土就和“哑巴”了的常曦、羲和一样,怎么都不愿责怪飞蓬。 这世间,谁能彻底摈弃私情,把自己当做机械一样使用?飞蓬是活生生的生灵,不是神族的工具!这么多年,他付出了多少、承担了多少,在座的神族高层历历在目,他们都不是忘恩负义之辈。 “咳,行了,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一贯和飞蓬交好的蓐收摇了摇头,打断了后土发自内心的挣扎与犹豫:“羲和、常曦,以我族律法,神将飞蓬违逆天规之举,当何判?” 羲和拍了拍常曦的手,率先回答道:“去神狱接受陛下亲设的天道拷问,但神将在轮回前业已受罚。”她顿了顿,一本正经道:“神律也并未提及,活着撑过神罚后,受罚者还要再受严惩。” “既然无有,便不存在。”常曦温声接口,语气疏远客气,端的是正正经经:“神将之罪,当到此为止。” 啧,她俩不愧是负责天规戒律的,一张嘴能把死的说活。神律哪里是没提这点,分明是陛下设下的惩罚压根没让任何违禁者活着回到神界过!最好的结果,也是根基尽毁、坠入轮回。 唯二的两个例外,神将是凭实力硬接,水碧是被溪风分担了一半,又提前准备好了不少滋补之物,才能活着走出来。 在座的几位长老心底暗自好笑,瞧了瞧飞蓬有点惊愕地看着常曦、羲和的表情,愈发想笑了。 “那就好。”后土看了一眼负责天规戒律、往日从不手软的两个同僚,忽然笑了一声,眸中涌上释然的轻松。他转头望向飞蓬,语重心长说道:“这是我们能做的,可民心难测。” 飞蓬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地颔首:“我懂…”他迟疑一瞬,放低了声音:“谢谢。”谢谢大家的纵容与信任,也谢谢大家的提醒和关怀。 将眼底涌上的涩意和水色压下,飞蓬朗声笑道:“对了,我差点忘记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他几乎算得上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众生恶念天诛陨落,魔界之主即将退位以承其责…” 什么?!九天、辰轩和夕瑶猛地看向重楼,他们还没从几位多少有些古板的长辈轻易放过飞蓬的事实中回转,就骤然遭到又一桩重大事情的“袭击”,不禁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 “咳,也没什么。”重楼清了清嗓子,在刻意忽略某些同飞蓬之间的私事之后,把他在几位界主传人眼皮子底下灭杀天诛的过程说了个清楚。 然后,重楼摊了摊手,无奈说道:“我杀了天诛之后,才被天道告知众生恶念存在的必要性。不受控的天诛陨落,宇宙需要一个更稳定的恶念消弭场所。于此,我和飞蓬商量多时,已有定计,但前提是我退位。天道亦有启示,待我退位离开魔界,父神蚩尤便能真正复活。” “……”现场一片安静。 良久,雷泽主踟蹰问道:“魔尊,你当真甘心……就这样放弃你经营多年的魔界,将一切荣光让给蚩尤?额,我不是挑拨离间。” “我知道。”重楼以前所未有的平和心态笑着回答:“魔界的繁盛是我一手缔造,但只有拿得起放得下,才能缔造一段新的辉煌。”他淡淡笑道:“何况,作为人子,我万分期待父神的归来。” 重楼轻轻拍了拍飞蓬的手背,站起身来:“本座该说的都说了,你神界的会议,本座可不便参加。”他施施然走到殿门口,推门而出时回眸一笑:“飞蓬,我去你的树屋等你。” 飞蓬的脸上涌起一抹红,又在大家神色各异的打趣目光中,飞快将那抹绯色压下去了:“咳,好了,现在我们继续开会。” 重楼并未去管飞蓬和神界诸位长老的“互通有无”,他很清楚,魔界长老院明知自己陪飞蓬亲自去神界下退位大典的请帖,自然不可能不防着神界趁自己退位之机掀起大战。若做不到,那只能算他们无能,只因飞蓬现在已是三皇,天道为平衡计,绝不可能允他插手神魔大战。 于是,重楼轻车熟路地跃下天仪殿,轻盈地落在神树高层的枝丫上。神树已被划拨为禁飞区,他很清晰地感受到四周多出来的阵法,无声无息地扯了扯嘴角,吐出一声极低的气音:“呵。” 神族这敌意表现地太明显了,倒也相当光明正大。重楼心里摇了摇头,找准去飞蓬树屋的路,慢悠悠地走着。他的脸上是浅得很难发觉的笑纹,藏在暗处的神族巡逻战士们一眼望过去,只看见魔尊依旧威严的架势。 魔尊与神将手拉手打开封印进入神界的消息,已在极短时间传开了。想到前段时间的艰难、在战争中失去的亲朋好友,他们三番五次想举起长弓利剑,但想到长老们尚未发话,又只能握紧自己的手掌。 ‘杀机浓密,但并无危机感,果然没有任何一个神族敢挑衅高层的决定。’瞧着近在咫尺的屋子,重楼抬手,轻轻推开了门扉,传音给自己的神器炎波血刃。 这两柄利刃正随着自己靠近飞蓬树屋,莫名兴奋地抖动着,周遭传来的杀意越重、敌意越深,躁动就越强烈。 这是神器的明示——越靠近飞蓬居所,潜藏的神族战士水平就越强,他们或许还有一些特殊的战阵,能带来极大的、不弱于元老的压迫力,才激起了神器杀伐的本能。 ‘这只是忍耐期,被激发的血性注定神族不会当应声虫,轻易坐视最可恨的敌人拐走他们最敬爱的领袖。’炎波血刃这样回复自己的主人,带着显而易见的幸灾乐祸。 重楼对器灵的叛逆视若无睹,只在踏入木门后的水帘并反手关门时,设下一个结界,隔绝了背后来自四面八方的敌意视线。 “知道了,我得跟飞蓬商量个对策。”重楼坐在门边,任微凉的水雾扑面而来,只握紧手中的一双血刃。 他知道,自己怕是小觑了轩辕氏和九天练兵的能力。外头这些战士数量不多,实力却都很强,绝不弱于正常的玉衡军战士。果然,只有经过战争的苦难,才能淬炼出战士完美的灵魂体魄,还有一颗不畏强大、不惧生死的心灵。 但是,飞蓬怕是又骄傲又心疼吧?一贯被他保护在身后的族人,在失去他的庇护之后,终于在惨痛的死亡中,被逼出令人惊叹的蜕变。重楼突然站起身来,隔着木门和结界瞧向屋外,心中动荡久久难平。 · 飞蓬回到树屋的时候,并不意外这里被一层结界笼罩。他的目光扫过忽然安静的四周,对着尽忠职守的巡逻战士笑了笑,低声说道;“辛苦了。” “将军才是辛苦了。”战士中的队长从树荫后冒出头,回答道:“我们就先撤了,您休息吧。” 飞蓬笑着招了招手,目送他们跳下树枝的矫健背影,眼底有着柔和与欣慰。直到再望不见了,他才偏过身子推门。 “咯吱。”木门应声而动。 随即,重楼的声音传到飞蓬耳边:“你喝点水,先洗个澡,然后等我盛饭。” 烟火气充斥这座已多时未有人息的屋子,飞蓬在袅袅炊烟中忍俊不禁:“好。” 他步伐轻快地跃到近处的溪池旁,看着温度适宜的活水在池中流淌,发出叮叮咚咚的悦耳声,树屋通体的幽绿将升高的水色衬得越发青碧,而池畔摆了一座小木墩,上面一盏清茶正泛香,蓝瞳里的笑意不禁晕染地更深了。 飞蓬放松地泡了好一会儿,直到全身舒舒服服,蓝眸迷离半睐,才等到了重楼的脚步声。 “你回家就懒了?”低音蕴含笑意喷洒在耳畔,一张柔软的长巾飞下来,罩在飞蓬身上围起,他感到一双手臂牢牢抱起了自己,如耳边呢喃一样温暖。 飞蓬打了个哈欠,顺势靠在重楼胸口:“咳,那倒不是。”他清了清嗓子,低语道:“他们很担心我,还多多少少和…那些外人一样误会你,我费了不少口舌解释。” “意料之中,谁让我风评一贯严苛酷厉,魔族又一向以自私自利著称。”想到六界掀起的那几波流言,重楼的臂膀动也未动,只有些无奈道:“辛苦你费劲安他们的心了。” 飞蓬闷笑一声,攥紧重楼的领口,睁开的蓝眸亮得惊人:“我要补偿。” “当然可以。”重楼把飞蓬按在了椅子里:“吃过饭,一切随你。”他完全能想到飞蓬现在的兴奋,正如自己在魔宫大殿上占有飞蓬的时候。 飞蓬意味深长地瞥了重楼几眼,率先伸筷子为他夹了大半碗菜。 “……”重楼看着碗里全是滋补的菜肴,嘴角微微一抽,却还是默默地低头吃了。他懂飞蓬不言明的捉狭暗示,这是神树,灵力会无时无刻地滋养飞蓬的神体,自己不多补一点,今晚怕是会不好过。 可事实上,就算重楼一顿饭补了不少,这个彻夜难眠的夜晚也还是很难捱。 …彩蛋飞重H,不喜勿入… 重楼轻轻闭上眼睛,把一切都交给飞蓬,任由风浪淹没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