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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事，人们将步入婚姻的殿堂视为人生中不可多得的喜事。那么自家兄弟姐妹结婚也理所当然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

    可惜并不是所有兄弟都盼望着对方与一个“外人”组成另一个家庭的。

    比如说，京海市的小高总。

    高启盛身着惹眼的红色西服坐在第一排，勾着嘴角看着那一对郎才女貌的婚礼主角在司仪的见证下交换戒指。

    此时，在座所有宾客皆将注意力放在了新郎新娘身上，以至于无人注意到小高总那双窥不见半分笑意的眼睛。

    其实高启强有让自己的私人设计师给高启盛设计礼服。那位设计师选了低调的黑西装，可高启盛偏偏就要选那套张扬跋扈的红西装。

    问及原因，他也只是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搪塞了过去——“红色的喜庆。”

    高启强能察觉出这个理由有多敷衍多离谱，但却在思考了一下后就让弟弟自由选择。

    他倒是完全不在乎弟弟这套衣装是否会在婚礼上抢了他这个新郎的风头。相比起这些虚浮于表面的风光，高启盛在他与陈书婷结婚这件事上所持的支持态度才是最为重要的。

    他与他的弟弟meimei作为一个家庭，作为一个牢不可破的整体已经太久了，导致他在与外人结婚这件事上完全没办法忽视弟弟meimei的感受。

    说来也怪，高启强本能地认为小兰不会对他与陈书婷结婚抱有异议，却又感觉弟弟可能对此事有比较激烈的意见——即使目前高启盛的所有反应虽说不上让人放心，但也都在可控范围内。

    不过也好理解，毕竟他与弟弟相依为命那会meimei还小不记事，两个人共同照顾年幼的meimei，在感情上的相互依赖会比对小兰要深得多。

    高启强做出如此设想后，蓦地想起这些年来弟弟望向自己那炙热虔诚的眼神。这样的眼神热烈到将他灼伤，使他下意识回避思考另一个更荒唐的可能性　。

    兄友弟恭，情深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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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启盛从小就对各种投注到他身上的目光很敏感。

    小时候被周边的人以及班级里同学嘲笑甚至霸凌的经历，让现在处于婚礼会场的他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了与当年那些人如出一辙的目光。

    他能猜到那些人是怎么想的：明明是弟弟靠着哥哥飞黄腾达，结果哥哥结婚时，弟弟却穿得比哥哥还要张扬。无非就是有了点钱就狂得没边，连哥哥都不放在眼里。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那些眼光只会让他嗤笑。于他而言，只要高启强不反对，那这件衣服再张扬也是合适的。反正小高总的脾气大家都有目共睹，没有哪个人胆子大到敢来他面前说这种找死的话。

    而实际上，高启盛压根不喜欢这种颜色的衣服，也没有任何抢哥哥风头的打算，他选这套礼服的唯一理由就是：它足够显眼。

    这套礼服的颜色让他在众宾客间格外突出，能让高启强在低调人群中一眼看到他这个张扬的弟弟，同时还能顺带恶心一下那位即将成为他嫂子的女人——即使在你和我哥婚礼上，我也是我哥眼中最明艳最醒目的存在。

    他皮笑rou不笑地鼓掌，装出了他尚为大学生时那副纯良的模样。

    自幼时跟哥哥相依为命开始，他就乐意成为高启强所期望的各种模样。高启强喜欢好学生，那他就是全年级第一，而现在高启强需要一个懂事的弟弟，那他就装出了那副体谅哥哥的模样。

    “既然哥想要娶陈书婷，那我当然不会反对。我们可是一家人，我怎么可能会反对这些能让哥获得幸福的事情呢？”他的言辞往往十分诚恳，偏偏又似乎能品出一丝不对味来。

    陈书婷不是个简单的女人，她也能察觉出高启盛的敌意，只不过并没有真的太当回事。在她眼里这不过是小孩子在耍脾气，就像她的儿子到现在也还没完全接受高启强一样，总是会因为莫名其妙的事闹别扭。只是这位成年“小孩”闹起脾气来确实比儿童麻烦多了。

    婚礼流程进入宴会阶段，成年“小孩”高启盛端着酒杯抿了一口，径直走到他哥的旁边，预备着帮他哥挡一些酒。

    －

    几杯酒下肚，酒精上了脑，他忽然又生出来几分烦躁跟悲伤来。

    其实，在最初他也是动过强取豪夺的念头的。

    在高启盛对自己的认知里，他就不是个天生的好孩子。“人之初，性本善”这句话从他第一次听说开始，他就明白这不是形容他的。

    在年纪小的时候，他认为自己拖累了高启强。父亲酗酒家暴的时候，高启强保护了他换来一身伤痕。父母去世后，高启强又为了养他和小兰辍学开鱼档，受尽委屈跟欺负。

    愧疚与惶恐挤满他小小的心脏，他一边心疼高启强，一边又害怕高启强不要他跟小兰。

    等到长大了之后，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对兄长那份不可言说的情感居然早已在暗地滋长到了如同黑色的蛛丝一般，密密麻麻地覆盖在他的心上。

    于是他更加确定——自己生来就不是跟“善”字搭边的。

    公道自在人心，但遗憾的是不在高启盛心里。

    年幼时他的酒鬼父亲家暴妻儿的时候，公道没有出现；高启强开鱼档被欺负时，公道没有出现；他在学校被同学嘲笑霸凌时，公道也没有出现。那些该死的人都还活得好好的，甚至还能拿钱践踏他跟哥哥的尊严。

    所以，这世上的公道都是狗屁。他冷笑着想。

    公道不留存于心，又对世间伦理道德嗤之以鼻，这就是他高启盛。

    自然地，在听说哥哥要跟陈书婷结婚时，他第一个想法就是抢夺，直接将世间伦理踩在脚下。

    但他到底还是没有这么做。他凝视着高启强的脸，看着他因为担心弟弟反对而显得有些小心翼翼的神情。年幼时就存在心中的账本在此时生出无数细细密密的丝线，从他心中延伸至高启强身上，将他温柔包围。

    终是那份酸涩又上不了台面的爱占了上风，他逼着自己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回答道：“我没意见。”

    他明白自己可以对世间伦理道德不屑一顾，但高启强不行。

    且暂不论娶了陈书婷对高启强前途的帮助，就光想到背伦丧德后将会给高启强带来的痛苦，他就于心不忍。

    他果然还是不愿意拉他哥一起坠入深渊。

    遗憾的是高启盛的感情如此匮乏，只够他分给哥哥meimei，因此对于即将成为自己嫂子的人，他很难爱屋及乌。

    听着宾客用尽溢美之词称赞这对新人是如何般配如何郎才女貌，高启盛突然有些反胃，对高启强说道：“我去趟洗手间。”

    “没事吧阿盛？我看你脸色有点差。”高启强有点担忧地问。

    “我能有什么事，就是酒喝得有点多了。”他走到一个偏僻的角落里，烦躁地点了只烟，所有复杂的情绪在烟雾里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