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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师的。将军中将领都带在身边,他防得不是方轻尘的当年旧部,而是他们这些新人。他这一跪,干系着许多人,许多家族门阀,所以,他要将他们全拘在身旁,以防不测。现在,他当众向那人行过大礼,一切一切,木已成舟。忠于方轻尘的旧部,领兵城外,虎视眈眈,满院军兵,都是见证。他们这些新人,谁敢在此刻妄动?再无虑旁人翻云覆雨。让他们这些新人,亲眼看到他对方轻尘的礼拜和尊重,也是让他们知趣的打消某些胆大妄为的心思。这样的思谋计量,够高明,够严密,杜思远服。可是,他还是倍受打击,还是不能置信,还是一声声问:“为什么,为什么……”分析得出卓凌云所有安排的目的,却无法明白卓凌云如此安排的原因。为什么?为什么放弃拥有的一切,白白交予他人?为什么?大丈夫行惊世之业,成王败寇,皆可轰轰烈烈,为什么却反而要人前俯首,受人制衡?为什么?难道只凭着那点点旧日恩义,他就可以做到这一步,为什么……“为什么!杜主簿,你是极聪明的人,但是,有些人,有些事,你永远不会明白!”凌方朗声而笑,风雨湿透了衣,湿透了发,他伸手用力抹着脸上的雨水,无论怎样也抹不尽。他在狂风暴雨中高笑,看着那飘摇灯光里的一拜一立的两个人,雨水遮掩了纵横热泪。风雨里,灯光纵然微笑,终是打破了黑暗的冷寂,光芒再是飘摇,也始终不止不息。小小一盏灯笼,也能气死强风。气死风灯。杜思远,你永远不会明白,这世间,不是所有人所有事都只讲利害。这天地之间,终还有折不断的傲骨,冷不去的热血,不论现世如何残酷,人间多少沧桑,终还有那一点明灯,纵然微弱飘摇,却始终在风雨中黑暗里,亮到最后。杜思远不明白。所以,他继续茫然的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凌云,为什么,你这般待我!为什么,你痴傻至此!为什么,我一心一意,倾心相待,苦心周全的人,可以弃我如敝屣,而你们……却可以如此为我!方轻尘任性地制造困局难关,叫旁人选择,然而内心深处,却早已不会真的以为,天平之上,自己会是沉下去的那一端。一次又一次,已经习惯了被放弃,被割舍。他可以愤而反击,他可以不甘心地一次次重来,然后,心中明明知道,选择的结果,再次被抛弃的,应该还是他。他争不过,他从来不曾争得过。所以,看到大军悄然而至,他可以安然以对,然而,望着忽然间伏拜在面前的一方诸侯,心中竟不是欣喜,而是惊诧,不是快慰,而是痛苦。为什么,这般待我,为什么,这般为我?我何曾真正为你们做过什么?你可知道,我对你们用尽了机谋与心计。所有的宽大和温和,都不过是在演戏,所有的循循善诱,倾心教导,都不过是在收揽人心。当初我年纪轻,自知旁人不服,所以,故意设局让众将欠我的情。是啊,几乎全军重要将领都被我救过,又哪一个知道,危难和营救,也同样是我的布局谋划。当年,我明知你和萧远枫互相争强斗胜,却故意把你们安排在前锋,由着你们两个没经验的家伙独当一面,甚至不派一个老成些的将军在旁监督,为的就是让你们贪功冒进,我好出手相救。就连我受的伤,挨得箭,都是我自己计算好的,怎么才可能伤得惨烈却不留后遗症,怎么才能血流得吓人,却不伤性命,怎么才能让你们看得刻骨难忘,却根本不会真正让我吃亏……无情如我,冷酷如我,狠毒如我,阴险如我……我这样的人,怎么就值得你们这般倾心相待!我要以最快时间控制军队,我要让所有将领对我倾心臣服,我要大楚国固若金汤,繁荣昌盛,我要我爱的那个人,江山一统,永远不受丝毫威胁!所有的一切,为得只是那个最终的目标。然而,我爱的那个人,在乎这个我所苦苦守护的国家权势更胜于我。你们又为什么要把我,看得比一切权势利益更重要。我为你们做过什么?那些微笑,那些温柔,那些教导,那些耐心,很稀罕吗?我也曾十倍百倍给过那个人。那些流淌的鲜血,那些战场的伤痕,很珍贵吗?当初我为护他而得罪太子,太子借宫规想把我杖毙,竟下令打我五百棍。身在皇宫,限于身份,我为了不能让他被加罪,不能运内功抵挡,只得以一口真气护着心脉硬撑。那五百棍,有多长?五百棍打完,从背到腿,全被打烂。中间昏迷数次,鲜血染红了整个荷花池。那年宫变,我在源源不断地乱军中护着他。到底受过多少伤,也确实记不清了。只记得养伤时在床上,躺不得,趴不能,全身包得像木乃伊,最后居然能活下来,连我自己都有些吃惊。既然他都可以放弃我。为什么你们不可以?为什么?赵永烈,凌方,卓凌云,为什么,你们要这般待我?一世又一世,一次又一次,我已习惯在选择中成为被舍弃的那一个,为什么,你们偏偏不能舍弃我?他慢慢伸手,按在卓凌云肩上,极慢极慢的一点点抓紧。卓凌云感觉到他指间的力量,手掌的微微颤动,忽觉说不出的伤痛与欢喜。一齐涌上心来,抬头深深望他,一时间,竟是连“方侯”二字也叫不出了。方轻尘知道他在落泪。虽然黑暗风雨中,他看不清他的面容,看不到他的泪水,然而,他知道,这个百战勇将,正痛哭得像个孩子。这一刻,连方轻尘都有些庆幸了。庆幸这无边无际的黑暗,庆幸这漫天漫地的风雨,纵然伤心,纵然泪落,也是无人能知,无人可见。原本是吧,早就自命演技纯熟,无人堪比,早就自知,在这种情况下,该有何等姿态,该有何等言辞。做惯做熟的事啊,可是,到最后,开口说一句话,竟是无比艰难:“凌云,你……”他应该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