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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世怀准时在下午一点钟归家,准备晚上宴请工作。而佟青在两天的低沉期后,家中的温馨与许久不曾有过的欢簇气息感染她,竟也难得隆重地着装打扮一回。邢绍风也来过电话,说会晚点到场。邢默的西装到皮鞋,全是邢世怀提前一周为他定制,深灰色带浅条纹的西装,配橄榄绿绸绒领带,咖啡色皮鞋,将邢默衬托成一名绅士。唯独那双眼似笑非笑扫过时,令人窥见其中更犀利粗野的本质。但当他望向佟青,如任何一个喜悦的母亲,亲自检查花瓶拜访,餐具是否规整时,目光中的犀利便会软和起来。他太久未感受过家,快忘记家的感觉。天色渐晚,邢家迎来第一家客人,是邢世怀的兄弟世交,携妻带子。不过多时,人陆陆续续便挤满大屋。好菜此刻上桌,好酒佳肴,招朋待友。其实邢世怀请的人并不多。邢默对他们来说更为私密,没必要大张旗鼓如同晚宴般昭告天下。不过来访亲友都是以家为单位,少说也有三十来人,很快就将邢家变成一场小型宴会厅。最后到场是邢绍风,因为任务关系晚了半个钟,手上提着红酒,开门后却带着另一人进屋。因为是私人场所,黎雪英并未带假发,也没带彩晶片。他目光飞快掠过人群,低下头未说话。“阿英?”佟青将黎雪英拉进门,“很久没有来过,最近很忙?”黎雪英虽很少同邢世怀私下见面,减少被冯庆耳目通告风险,当初却在低迷时段接受过邢世怀的援手,本本分分在邢宅中住度过一段时间。佟青待他不薄,而邢世怀在危难时对他伸出手的这份恩情,黎雪英更是牢记在心。即使是他最终决定留在冯庆身边时,邢世怀与佟青也表示尊重他的决定。旁人的怨憎会,痴欢喜,插手程度毕竟有限。而黎雪英,即使同邢家的来往充满风险,他也尽量不引人耳目,每两三个月回邢家一趟,探望邢世怀与佟青。“夜场最近人流量大,明后天就好。”黎雪英送上自己的礼物,又道,“不说我,伯母最近身体怎么样?邢探长还是那样忙,有没有带你出去?”佟青温柔笑过,拍拍黎雪英扶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背:“都好,倒是你,在外边又受苦累。实在不行就回来吧,你邢探长护你安稳的本是还是有,总好过外头风风雨雨。”黎雪英只笑,并不接话。同佟青又寒暄片刻,他起身,表示暂且借用卫生间。正巧邢默同一人正交谈完毕,回过身便看到熟悉的身影消失在转交,他的目光霎时深下几多。即使在鹰眼,邢默对黎雪英的关注也未曾停止过。可五年中,他也未曾联系过黎雪英。鹰眼要求严格,基本没有擅自离队机会,即使有,基本上人也不在香港。五年中多少真正生死场上碾转,过一种癫狂而不负责任的人生,那时他甚至不知往后何去何从。即使再深刻噬骨的思念,他也学会如何和着血吞咽下去,不发出声响。没有未来,大仇也未得报……至于黎雪英,听闻他如今在冯庆身边做事,连黎莉也。即便心中再多折磨,对邢默来讲此刻都并非两人破冰的好时机。沉默几秒钟后,邢默目光一转,落在刚进门,正脱大衣的邢绍风身上。黎雪英这两年倒和这个人走得非常近,关系也十分暧昧。这种暧昧或许无关风月。可是,太久了,他真的已经离开太久。五年,足够一个人回首时已记不清另一人面孔。即使如今他能在各方面游刃有余,出类拔萃,却唯独对黎雪英的态度毫无信心。“看出来你不简单,没想到你的目标是O记。”这边邢默还在思考,邢绍风已举步向他走来,上前给他递烟。邢默摆手拒绝:“目标是同一个目标。再乱讲话小心你阿伯生气。”邢绍风笑过,引他往桌前落座:“阿伯已同客人们介绍过你?”“还没。”“恐怕要到饭后,三十几个人,嚯,围你水泄不通,没一个钟绝对脱不了身。”“你好像有话同我讲?”邢默不理会,讲红酒给桌上人逐一满上。这次便是邢绍风摆手:“我也排队,等你吃过饭说。”两人又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摆开的长桌上人已凑齐,唯独邢绍风身旁还留一空座位。“没人把位置去掉。”邢默话。“谁说没人?”邢绍风老毛病有犯,不自觉显露风流本性,“我今晚的伴。”邢世怀敲响酒瓶,宾座上所有人停下杯盏。“大家好久没有聚在一起,今天能看你们都到场,我真的好高兴。”邢世怀撑住桌,缓慢站起身。手上捏着酒杯,来回在指尖碾转,“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大家都不容易,我邢默能走到今日,全靠各位扶持帮助。你们大多数,全是我交心多年的朋友,亲人,兄弟。”他话到此处收声,目光平静扫过全桌,在场气氛不自觉肃然几分。“二十年前,在我同我太太的生命中,曾发生过一件悲剧。知情的朋友都明,从那之后,我太太至今身体不好,也在国外疗养过。我那段时间,也有过万念俱灰,甚至极暴躁易怒。后来,因为你们有些人的劝慰,有些人的扶持,我渐渐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我曾以为那是老天给我的一次惩罚。”他短暂停顿,目光睇向佟青。佟青已双目微红,显然动容。在场所有人面面相觑,他们身知这是佟青与邢世怀一块心病,向来无人能医。今日为何主动提起?“但我未想到,时隔多年后,老天又给我一份馈赠,将我曾经所丢失,重新归还于我。”邢世怀再次将目光投向坐在佟青身旁的邢默。黎雪英刚在洗手间带上墨晶片。今晚人太多,不戴仍不行。他看不清面孔,更怕旁人被吓住。“我的儿子,其实仍在人世,现在我找到他了。”邢世怀走到邢默身后,按住他的肩,“邢默,多谢你肯回到我们身边。”邢默站起身,迎接各式各样目光。惊诧的,不可思议的,感动的……太多种。然而在这众多目光中,他敏感地察觉到另一种完全不同的目光。多年锐利的直觉令他瞬间抬眼。紧接着,邢默直直撞入一双漆黑的眸中。黎雪英浑身如同被冰雪浇灌,定定站在远处。他多年没有遮掩打理自己的外貌,唯独眉尾轻描过,从发到睫毛到疏淡的眉,全是淡淡白金色,仿佛冰雕雪堆的人。轮廓依稀似少年。正如当年,又不再似当年。所有人注意力都放在邢默身上,唯独黎雪英猝不及防。数到三秒钟,从震惊巨击中回神,黎雪英迅速转身。“阿英!”偏偏邢绍风坐在邢默身旁,冲他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