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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从西方来的传教士越来越多,萧途三年游学期间见过了不少,他们都信奉真神。天顺朝海纳百川,没有不让传教的说法。只要不闹事,皇帝都不会管。萧途不太喜欢他们的自来熟,通常都是快步走过。传教士仿佛看不见萧途的不耐烦,自顾自地对着他做了一通法事,萧途知道,他是在为自己祈福。但是他不喜欢。他是大罗天的孩子,所应受到的祝福,也该是元始天尊的。“对不起,我是天衍君的信徒。”此时,丞相府里。苏仪独自坐在桌边,腿上放着一只圆滚滚的小白兔,正在打瞌睡。此兔命甚大,居然从他俩的魔爪中活了下来。唐欢不知道被萧知意拉到了哪里去,苏仪百无聊赖地摸着兔子耳朵,忽然发现,那红色的带子格外地眼熟。眼熟到上头暗纹的走向,都了如指掌。苏仪不小心碰落了刀。正在这时候,一个血淋淋的人从院墙上滚了下来,像是轻功行到一半没了气力。他满身血污,腹部有一处致命的剑伤,被他用撕碎的衣裳简单地缠了下,然而血并没有止住,蹭红了一地花草。他撑着剑站起身,竟然还能动。喉咙似乎也受了伤,爆出一额头青筋才勉强发出了破风箱一般的声音。声嘶而力竭。苏仪屏息凝神,才听清,他说的是:“我要见萧相。”萧途呼吸忽地一滞,有些喘不上来气。他敏锐地感觉到,丹田里的莲花突然开始不受控制地摇曳起来,狂乱的真气像一阵狂风骤雨,几乎要将摇摇欲坠的心莲所吞噬。眼前也渐渐变得模糊,明明五感俱在,他却好像已经触不到实地,周围的一切都离得好远,他甚至来不及去想他是怎么了。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听不真切,像是跨越了时光,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过来。“……跑。”他的后脑勺不知道被谁打了一闷棍,往前踉跄了一步,跌入不切实际的幻想里。朦胧中,看见一个人走了过来,接住了他。听潮剑架在了传教士的肩上,吓得他两股战战,半点不敢乱动。林歧换了只手,把萧途揽在怀里,一边给他温着脉,一边问传教士:“说吧,你做了什么?”传教士只是个普通人,看模样还像是个东方人。如今大罗天里罗耶寺越来越多,越修越大,信众也跟着多了起来,传教士并非都是外国人。这个人刚入罗耶教没多少年,上头教给他的祝福的手势学了好久才学会,平常也不大敢对别人使,怕弄坏了折寿。今年是他考上传教士的第一年,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在大罗天里传教了,一连给了好些人祝福都没出问题。哪晓得让萧途砸了招牌。他也是害怕得不行,总觉得自己要折寿——剑架在脖子上,命都吓出了半条。他哆哆嗦嗦地指着旁边同行:“我,我在祝福。”林歧循着他的手望过去,他的同行也和路人做了同样的动作,路人却什么事都没发生,不耐烦地走开了。那同行也不生气,温温和和地朝那人行了个礼,又开始去勾搭别的路人。无一例外的,没有人像萧途一样不省人事。甚至还有些暴脾气能反过头来骂他们一句神经病。林歧看得清楚,他们的手势是一样的。这个传教士没有说谎。传教士一没炼过气,而没磕过丹,头一遭被剑架着脖子,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不停地告罪。生死面前他早不记得真神姓甚名谁,只想求面前这位祖爷爷高抬贵手。林歧收回了剑,抱着萧途头也不回地走了。传教士双腿一软瘫在了地上。裤子已经湿透了。谁都不知道,不远处的高楼上,站着两个人,把这一切尽收眼底。穿着白色教袍的小卷毛手中又托着一个水晶球,里头有一股黑色的气息在不停地游动,像一条小黑龙。小卷毛的食指穿过了水晶球,暧昧地放在了龙头上。他“嘘”了一声:“乖乖的,再等一会儿。”他说完,那不安分的小黑龙就停了下来,安静地躺在水晶球里。这时候,一个西方的传教士走了过来。黄头发,高鼻梁,白皮肤,是真正的外国人。他一见到小卷毛就单膝跪了下去,右手放在胸前:“神使。方才有个东方人,闯入了培育基地,抢走了‘种子’。”小卷毛还没说话,旁边的男人却先笑了一声。传教士很早就注意到了他,但潜意识里就不愿意去看他,他给人的压迫感太强了。然而,他长得却很温雅。他在长相上更偏东方一点,浅褐色的眼睛总是带着笑,棕色的短发也被打理得服服帖帖。虽然比小卷毛大了几岁,却显得比他还要乖顺。他笑完之后,就拿着水晶球翻来覆去地玩,谁也不放在心上。传教士一度觉得那威压不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小卷毛说:“没关系。你们已经培炼出了最好的容器,以后不需要再做这种事了。”他把传教士扶了起来,笑着问,“你有什么愿望吗?主说要奖励你。”传教士:“请让我一直追随真神。”传教士走后,男人还抱着水晶球,看着大罗天。小卷毛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先前那个吓尿了的传教士已经脱掉了教袍和教帽,连滚带爬地爬进了一旁的九君庙里。小卷毛道:“东方人没有信仰。”东方人没有信仰。就像他们可以朝令夕改,早上信这个,晚上就信了那个。他们的一座庙里会供奉数位神明,他们什么都信,最后又什么都不信。他们只在乎利益,能给他们利益的,他们就会供奉,一旦不能了,他们就会去找下家。信的神多了,便是不信了。所以罗耶教只有一个神,唯一的神。作者有话要说:注:天衍门是旧称,如今分成了九派,天衍派是九派之一。第17章第十六章恶魇闯入丞相府的人,是个书生,叫王砚悬。书生今年刚过秋闱,名次还不错,是个解元。萧常时常关注后生,对他有点印象。本以为他是个文弱书生,没想到居然是个修行人。他腹部的剑伤刺得很巧,虽一剑贯穿了丹田,却又和里头的心莲擦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