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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道:「哥哥你回来了,给奶奶上香吧。」苏未名对和自己一样身着重孝的弟弟感激地望了眼,跪下恭恭敬敬地叩首上香,起身后,望向父亲。九年未见,父亲已比他印象中苍老憔悴许多,他心头本有怨怼,这瞬间却也被冲淡,哽咽着叫了声「爹」。苏庭轩本就不善言辞,面对这个孩子更有隔阂,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话才好,唯有干咳两声,道:「回来就好。」父亲这简短一句,苏未名却是足足盼望了十六年,鼻腔一酸,险些掉下泪来。他抹了抹眼眶内的湿气,道:「爹,娘亲呢?这些年娘亲的病好些了没有?我想去给她请安。」此言一出,苏庭轩父子和侍立门外的九叔齐齐变了脸色。三人其实早就清楚纸包不住火,苏未名一旦回来,迟早会知道谭氏早已去世。可真到了这刻,看着苏未名满怀期待的清澈眼神,三人均觉心头沉重无比,难以启齿。最后还是苏幕遮握住哥哥双手,柔声道:「哥,娘亲她、她三年前就过世了。」这消息,太过震撼,苏未名张开了嘴,竟发不出任何声音。九叔每次来看望他的时候,不都说娘亲得的只是小病,多卧床休息就会没事的么?「……九、九叔?……」他僵硬的喉咙终于找回了知觉,艰难地扭头望向老人,希望从老人那里得到否认。可惜入目,却见老人羞愧地垂下了头。「幕遮少爷说的,都是真的。」九叔嗫嚅着,朝祠堂内那一排灵位指了指。苏未名顺着他所指方向望去,顿时看到了刻着娘亲名讳的那座黑色灵牌,最后一丝希望亦灰飞烟灭,全身凉透。为什么要瞒着他?!竟不让他回来送娘亲最后一程?!苏幕遮与他同胎双生,心意几可相通,这时胸口一阵绞痛,心知哥哥必定伤心到极处。他心中,也怨怪父亲和老祖母当日不近人情,可事已至此,怪谁都没用。他更用力地握紧苏未名微微颤抖的手,黯然道:「哥哥你别这样,爹跟奶奶也不是故意要瞒你,只是、只是怕你知道了会难过——」「啪!」苏未名遽然奋力一挣,拍开了他的手,后退两步,苍白脸上的恨意和讥嘲令苏幕遮也为之心悸。「幕遮,你用不着再为他掩饰!」少年怒指苏庭轩,冷笑:「你和那死老太婆的心思,我还不知道么?你们不就是怕我回来,会克了你们!」「哥!」苏幕遮大急,想阻止兄长,却已迟了。苏庭轩气得须眉皆张,怒叱道:「小畜生,你这是反了。我就不该答应幕遮让你回来!跪下!」cao起供桌边上的藤条,便想过来施家法。父亲这气头一顿打,怕要将兄长打掉半条命!苏幕遮赶紧拦住老父,边劝父亲消气,边猛朝苏未名打眼色,示意他快走。九叔也拽住苏未名一个劲往祠堂外拖,道:「少爷你就少说两句,先回房去躲一躲,等门主气消了,你再来跟门主赔个罪。唉,你们好歹是亲父子,哪有隔夜仇。」亲父子?苏未名自嘲地瞧了眼祠堂内怒不可遏的父亲,忽觉这三字是何等讽刺,他哈哈大笑,甩开了九叔,扭头就走。「孽畜,你还敢笑!」苏庭轩脸皮都气到发青,若非苏幕遮和九叔冲过来死死拖住他,他几乎就想一剑劈了这个忤逆子。谁也不知道,苏未名转身大笑之际,泪满衣襟。他怎么就那么天真,以为父亲会突然回心转意,愿意接他回小筑?原来全赖弟弟为他求情。可如今回来,又有什么用?已经见不到他温柔的娘亲了,他甚至连为娘亲守孝的机会也没有。「你们一个个,都只会骗我……」真不愿再在这里待下去,但当他想一走了之时,却发现除了他寄住过的那两户人家,根本无处可去,而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再过回寄人篱下的生活。愤懑纠结于胸,让他郁闷的想挥剑乱砍一气,可又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向谁去发泄满腔怒火。前方小径上,一名仆役托了祭祀用的酒菜,准备去祠堂供上,经过苏未名身边,唤了声:「少爷。」苏未名心情正糟糕透顶,也不理那人,顺手抓过托盘里那壶酒水,便往嘴里灌。那仆役唬得不轻,少爷重孝在身,不该饮酒,待要劝,苏未名拎着酒壶已然走远。仆役自知追不上,只得折回厨房再去补上壶酒。一来一回,已耽搁了些时候,他快步去到祠堂,发现少爷竟已到了,正陪门主一同跪在蒲团上。他也不敢乱说什么,恭敬地放下酒菜,收拾走昨天摆上的供品,转身离去时忍不住又暗中瞧了少爷一眼——少年白皙俊秀的脸庞上,并不见半点酒意。少爷什么时候偷偷学会喝烈酒了?他纳闷地摇了摇头。默林里,花枝随风轻摆,摇曳出明暗幻灭的光斑。苏未名就靠坐在一株梅树下,大口大口喝着酒。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喝酒,以前在乡间,也常看到那些农夫白天劳作后,黄昏时分相聚村头大树底下,喝上几盅黄汤,赌个小钱,乐不可支,似乎什么麻烦忧愁都一扫而空。他如今,也正急需点什么来让自己出离悲痛。可这酒水的滋味,远比想象中辛辣。勉强喝下大半壶,胃里火辣辣的,彷佛快烧了起来,两侧太阳xue也在突突地跳,胀痛得厉害,像有个人拿着无形的铁锤,不断地敲打他的头颅。真难受……他抛下了酒壶,吃力地扶着树身站起,摇摇晃晃走了几步,只觉整个人开始脚底打飘,头脑昏沉,眼前也一阵模糊,望出去,树木花草都成了歪斜扭曲的怪异影子。「呃——」苏未名一个踉跄,撞上棵树身。他摸着生疼的脑门,陡然怨气上涌。连这些小筑外的树,也来欺负他。苏未名恨恨地拔出竹剑,对着周围乱刺乱劈,削落无数梅花。猛地手腕一紧,被人扣住了脉门,竹剑掉地。「谁?……」他努力睁大朦胧醉眼,依稀觉得眼前站着个极高的人影,却看不清楚那人的五官。想挣脱那人的手掌,被那人轻轻一带,反而立足不稳,整个跌进了那人胸前。「小家伙,什么事惹你不高兴,躲在这里喝闷酒?」一个苏未名从未听过的男人声音在轻笑,清朗醇厚,说不出的熨贴动听。是过路客?还是小筑的人?苏未名撑着那人的胸口想让自己站稳,却有些力不从心,他直觉那人没有恶意,也就没再挣扎,任由那人伸臂揽住他,摇着晕乎乎的脑袋又问了一句:「你是谁?」申无梦垂眸凝视怀中人,近一年没见,小家伙已高到了他的下颔,出落得越发俊秀,等再过几年,必是风采翩翩的美男子,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