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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随李敛一同消了客栈的住印,张和才将银票收好。出门行了两步,李敛单手拎着酒坛立在客栈前,左右顾盼了片刻,喊了一声张和才。“哎,老头儿。”“嗯?”张和才已走下了阶梯,闻言揣着手回身,微仰头,将背光立在那的李敛拾进了视野中。垂眼也看着他,李敛道:“你现在回府中吗?”张和才道:“不急,你想干嘛?”李敛闻言咧嘴道:“你去哪?”张和才一下叫她问住了,半晌才咳嗽一声,道:“我……我上哪儿去都成。”李敛听出了他后半句未尽之言,歪了下头,马尾在脑后微荡。她贱兮兮地笑道:“我说老头儿,退了房,今晚我可没地方睡了。”张和才一下不吱声了。瘦下来后,张和才面色虽不好,五官却立起来,弥勒的笑眼现出丹凤的轮廓,眼帘赧垂,竟撇出一缕阴翳的美。李敛一步一步走下来,走到这无人发觉的美之前。“哎。”她道,“老头儿,我没地方睡了。”“……”张和才装死。“哎,你管不管我。”“……”“老头儿,你不搭腔我可喊了啊。”“……”李敛一扭头猛地嚎起来:“各位父老乡亲啊!可怜可怜我这没汉子疼的——”“你瞎嚎什么?!”张和才嗷一嗓子给丫压住,抬手一把捂住她的嘴。见李敛还要瞪眼,张和才苦着脸求饶道:“小姑奶奶,小冤家我的小祖宗哎!我错了,我错了不成吗?哪儿个不管你了?睡!睡!你爱上哪儿睡上哪儿睡!”李敛的眼睛弯起来,笑声从他指缝中闷闷的漏出来。白了她一眼,张和才也管不了那许多,揽着李敛的肩膀,堵着她的嘴,二人贴在一处,歪歪扭扭跌跌撞撞,离开了悦来客栈。虽说是情急之下的权宜,话说出去了便是说了,收是收不得的,张和才再抓心挠肝,最终也还是同意把李敛带回王府中。二人约定好后,张和才心怀着一抱惴惴不安,前脚刚回府进屋掩上门,立马便听到身后黑暗中一人轻唤他。虽说心有准备,他还是背后一紧。转身摸到李敛,张和才压低声道:“我去掌灯,你快藏着,别叫人发觉了。”李敛凑近他,也压低声在他耳畔笑道:“你怕我给人发现了还掌灯?”二人交颈而谈,轻声细语挑起温热的气,教张和才动了动耳朵。不知怎么,张和才心中忽有些躁动,吞咽一瞬,他色厉内荏地道:“废话,不掌灯我瞧不真着,万一撞了哪儿怎么办?”李敛笑音又起。她轻轻地道:“不要紧啊,撞了我给你揉揉。”“……”张和才忽然不知如何是好了。张了张口,他道:“那……那算了。”话落他撒开李敛,径自在黑暗中摸到床榻边,去了鞋袜,脱帽散冠。又干咽了一下,张和才犹犹豫豫地坐下,道:“你、你睡里头去……”他的声音好似化开的糖稀,又软又黏。黑暗中的张和才看不清李敛,李敛却能清楚的看见他,还有他那一副小媳妇似的模样。看了他片刻,她忽然咧开嘴,无声地大笑起来。张和才只是见她的轮廓,却不知她在笑,等了一阵不见回应,清清嗓子,低低道:“七娘?你怎么了?”他的声音比方才还要软糯,小心地伏在地上,化成一滩糖水。站起身来,张和才带些讨好地摸索到她的手,握住道:“你是不是气了?你、你要想睡下,就得睡在里头,这是规矩。”顿了顿,低声又道:“我是为你好,你要想睡外头也成,就是睡不安稳。”李敛收了狂笑,深吸两口气,随口应道:“哦,怎么睡不安稳?”“……”沉默片刻,张和才道:“我……夜里起得多,要打搅你。”李敛一愣,瞬息了悟。她本也没打算真睡到榻上,说跟来不过是和张和才闹着玩,闻言便顺着他的话道:“是么,那算了,我睡梁上就行。”她感到张和才握住她的手僵住了。“……行。”很快,张和才的手松开,转身回到了床榻之上。李敛看着他抖开被褥,捋平被角,脱去外罩袍躺进去,再没有动作。蹙了蹙眉,李敛独自立在原地,恍惚回到犯了错被罚站的童年。可这一次她既没烧谁的头发,更没打烂什么家用。“……”站了片刻,她抬步走到张和才面前来,垂着头看他,他闭着一双眼睛,好似睡着的样子。看了他一会,李敛犹豫着弯下腰,在他眉心落了一个吻。张和才瞬间睁开了眼。可这瞬间却还是迟了,李敛的身影在他面前一闪,蹿上了梁去,张和才的视线中只能见到一片黑影安稳的团在上头。咬了咬牙,他从鼻子里叹了口气,肚中骂了一千句冤家,终也只化作了一个翻身。第二天一早,张和才早早起身,请了个假,和李敛一同寻了处房子。也是寸,隔着王府一条街有一家子赶考的,家中顶梁中了京抽,月余全家就要随他上京去,因为赶得急,许多大件便也落下不带,书香门第是三进三的大宅子,园子做得也极好。最重要的是,这家人家府里,有个大书库。探宅子这事儿张和才远胜李敛,她便跟在张和才身后摸鱼。因人家赶着急,张和才便抓着这个机会朝下压价,登门与人狠狠讨了两回,最终定了二百二十两买下他家的地契房契,八个使唤人,剩下张和才又多出了四十两,买下了这家书库里大半的书。交钥匙时他悄声同李敛炫耀,若不是她实在不耐,价还能朝下压。李敛并不觉得咋得意,她只觉得张和才鸡贼死了。地方定下来,张和才便寻了个机会和王爷禀明置了外宅,夏柳耽并无太在意,只赐了他两天安置假便玩牛去了。取下假来,张和才便紧赶着拉了李敛,一齐去拾掇拾掇。其他交予下人做来倒是可以,只是单这书库,张和才连扫个地都要亲力亲为,二人清理了半日,李敛连连喊累,趁着他一扭头的工夫就不见了。过了不一会,外头忽传来人声。“老头儿——老头儿——!”“瞎喊什么。”闻声,张和才抓着块擦手巾从仓房迈出来,李敛正吊在外头的大槐树上看他。她腿弯勾着槐树最矮的那根粗枝子,脑门子上的发全垂下来,双臂也垂着,右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