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卒的状况摸了个一清二楚,更能深入剖析眼下的驻军、用军之策,陈明利害,针砭时弊,虽然有的地方是略微偏激了些,但文中的那一股气,很是有朕当年的风范哪……”做皇帝的父亲夸赞儿子,身边人自然是要恭维,崔全海口灿莲花,迭声赞完,官家心满意足地往龙椅一靠,颇有点“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口吻道:“现在,就只差褚晏登门来跟朕提亲了。”崔全海闻言也不怕得罪,讪笑道:“臣看褚大将军怕恭穆帝姬怕得很,打那日一离开崇德殿后,就一直称病躲在家里,朝都不上,这亲哪,只怕是官家拿刀架着他提,他也不一定肯迈腿呀。”官家也笑,睨着他道:“少跟朕来这套,朕指的是哪一桩亲事,你这老狐狸比谁都清楚。”崔全海笑容微敛,显然已明白了官家所指。那一日在崇德殿中,官家设局,一场对弈结束,顺着褚晏请求赐婚的话提了一句“有些姻缘,的确是要拿战功来换”。这一句话,当时明显地刺痛了褚晏。因为很多年前,本该属于褚晏的那一桩天赐良缘就是因为战功而被帝王没收的。那是褚晏一生的憾,一生的愧,一生的痛。为这些遗憾,愧疚,痛苦,他可以坚守十年,孑然一身,他对那桩姻缘的不舍,官家看得比谁都清。真把赵慧妍许配给他?不是的,作为父亲,他不会愿意把一对女儿嫁给一对叔侄,不会想去触碰容央的利益;作为帝王,他也不会允许一大将门娶走皇室里最尊贵、最重要的两位嫡帝姬。他只是在赌,或者说在逼。赌褚晏无论如何都不会愿意娶赵慧妍,逼褚晏用如今的战功来换昔日错失的姻缘。“他跟明昭,也蹉跎有十一年了。”官家屈指叩着桌案,慨叹道,“当年明昭为断他念想,一意孤行下嫁周弘应,婚后受尽屈辱,几度万念俱灰。要说那时他是要撑起褚氏一族,身不由己倒也罢了,如今褚泰之子褚悦卿已名扬内外,朕也承诺过不会因驸马的身份褫夺他的军权,那他褚晏怎么就不能放下担子,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崔全海默然不语,官家道:“人生能有几个十年?你看看,这侄子都要做父亲了,他还在那光杆儿一个,再这么拖下去,明昭就是想给他留个后,也是心有余力难从……”官家凝着虚空,眸光渐渐冷肃:“十年前他舍不得换的东西,该是时候换了。”是体谅朝臣,成全眷属,也是弹尽弓藏,收缴军权了。崔全海百感交集,想起昔日那个炙热飞扬的少年,心中多少还是有些疼惜,他很想劝官家再大度一点,仁慈一点,或者再念旧一点,可是诏书刚下,时局已定,帝王不会接受一个功高震主的外戚,赵彭要想把储君的位置坐稳,褚家就必须要有所牺牲。夏日炎风吹入大殿,官家端起那碗金橘团就饮,垂幔那端,一内侍自殿门外颔首行来,道:“启禀官家,恭穆帝姬回宫了。”官家点头,道:“如何,可是到侯府探望褚晏去了?”内侍道:“恭穆帝姬今日先是去了入云楼,后坐在车里把汴京城逛了个遍,但并不曾下车,也不曾去侯府。”官家疑云丛生,蹙眉:“她去入云楼干什么?”内侍道:“是被嘉仪帝姬约去的,同去的还有明昭长帝姬,只是二位帝姬比恭穆帝姬走得早,大概提前一个时辰就各自回了。”崔全海听罢,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妙。果然官家眸色沉下,搁下那只白釉瓷碗,道:“朕知道了,退下吧。”闷热的大殿里一刻间阒静下来,冷凝下来,崔全海笑着打破僵局,道:“看来还是褚大将军沉得住气。”官家哼道:“自己闷在家里不动,靠两个女人给他鞍前马后,算什么大将军!”官家一听就明白,容央和明昭是去游说赵慧妍改变决定的,虽然事先也有预料,但是亲耳听到自己最偏爱的meimei和女儿为他褚家人煞费苦心至此,心里还是有气难消。崔全海劝慰道:“既然官家打一开始就没想给恭穆帝姬赐婚,让明昭、嘉仪二位殿下去劝一劝也是好的,省得最后婚赐不成,恭穆帝姬心里难受不是?”官家把书案一拍:“那要是慧妍一下被劝服,跑到朕跟前来说不嫁了,朕还拿什么逼褚晏上缴军权?!”本来今日册封赵彭做储君,就是拿定主意要从褚家这里收缴一部分军权上来的,现在倒好,极有可能鸡飞蛋打,白白送他褚家一个太子做筹码。崔全海张口结舌,这一回,是真不知该如何劝了。※日上中天,一艘小小的渔船停泊在金波滺湙的水面上,暖风吹过岸边蘸水的垂柳,唰唰的绿柳摩挲声里,夹着农舍里嘎嘎的鸭叫。赵彭一袭纤尘不染的月白色锦袍,惊恐地站在一群仰头乱叫的小黄鸭里,容央戴上帷帽走过来,很鄙夷地朝他瞥一眼,训道:“战场都上过的人了,能不能有点出息呢?”钱小令尽职尽责地驱赶着鸭群,给赵彭博出一条“生路”赶至容央后面:“不是说好的来吃鱼么?怎么全是这些瘪嘴怪?”容央哪知道今年老翁养起了鸭,赵彭小时候溜御膳房,被挣出笼的大肥鸭扑倒过一次,打那以后就谈鸭色变。容央整理他衣襟,安抚:“瘪嘴怪多大一只,你多大一只,再者,有它们也不影响你吃鱼,你要实在看不惯,也让老翁杀来下酒就是了。”赵彭盯着那一堆毛茸茸的小东西,蓦地感觉出一丝残忍来:“还那么小……”容央道:“不够吃?没事,那就多杀几只。”“……”赵彭喉结滚动,心道果然是做了将军夫人,往日的少女慈悲都全被褚怿吃去了。吃了容央“少女慈悲”的当事人从后走来,手里提着钓具、斗笠,赵彭一把抢过斗笠戴在头上,道:“你在这儿休息,我跟姐夫去钓鱼。”容央立刻拒绝。赵彭指着她肚子道:“你都这样了,还去船上凑什么热闹?”容央瞄他一眼:“是你去凑热闹吧?”赵彭佯装听不懂,大步朝河边走,容央气结,褚怿淡笑:“一块儿吧。”容央道:“一会儿姑姑要来,找不着人怎么办?”褚怿揽她往前,道:“一时半会儿来不了。”容央仰头,道:“什么叫来不了?”蓦地捕捉到褚怿眼里的促狭,容央福至心灵,双眸一亮。这次郊游,明昭既然答应出行,另一人肯定就会伺机而动,所谓“一时半会儿来不了”,多半便是指那人会在半道上对明昭“下手”了。容央又欣慰,又鄙薄,眯眼道:“你们褚家人怎么这样?”褚怿道:“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