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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食无忧,有多大的仇恨才能逼着他做出手刃手足这种泯灭天伦的事呢?叶思睿全神贯注地盯着他,读懂了他眼里的无奈,愤怒,嘲讽。他说:“因为他想杀你,是不是?”汤志用脸上的木然瞬间破了,他满怀惊喜愕然,又扣了一个头,朗声道:“大人英明!”汤良工大惊之下用力拍击桌面,“叶思睿,你在说什么!?”这一声咆哮,比他任何时候的训斥都要凶恶。叶思睿并不搭理他,又叫人把汤景焕的小厮、喂马的驿卒传了上来,让他们挨个供认。随着他们的供词拼接还原出真相,官吏们的表情逐渐变成恍然大悟。叶思睿再次怜悯的看了一眼汤良工。说起来,这倒是个悲伤的故事。汤景焕做梦梦到了汤志用纵火杀害他。许是因为对汤志用心底里那丝提防和厌恶吧,他信以为真。一个人一旦坚定了念头,看到的就都是他想看见的了。在汤景焕看來,汤志用讨好父亲,送自己礼物,教自己骑射,桩桩件件,都是想要害自己。屋里死了个下人,汤景焕怀疑是汤志用杀人失手。哪怕是汤志用敬他一杯酒,他也坚持要先由下人验毒。哪怕汤志用曾经与他和睦相处。哪怕汤良工再三训斥他。单纯的人在一件事上的固执可以比平常人更深。出于母亲的防备和疼爱,汤夫人纵容了他的行为,而即使是严肃刻板的汤良工,也拿他们母子没办法。于是汤志用只得一次次委曲求全,任由下人诋毁怠慢。他以为他用行动证明自己,总可以赢得这家人的尊重和信任。直到他发现,汤景焕注视他的眼神除了厌恶,还增加了一抹暴戾。“……他想害我。”汤志用朝着叶思睿和汤良工,低声,坚定地说。发现了这点对他并没有太大帮助。他没有可以求助的人。即使待他如亲子,刚正严肃的汤良工,也不会相信他孱弱温顺的儿子会害人,更何况是害他的兄长。汤志用只有自己防备。他没有犯错的机会,因为他只有一条命。一日日的提心吊胆,让他心力交瘁。而不明就里的叔叔,只会严厉地训斥他读书作文不如从前。这一切终于让他下定了决心。“解脱的方法只有一个,我必须在他杀了我之前杀了他。”汤景焕的心疾,是他最大的机会。从驿站醒来时,他发现自己戴的长命锁被换了。“长命百岁”四个字看起来格外刺眼。他不知道汤景焕要做什么,他只知道身边的小厮已经被买通了,汤景焕要下手了。于是他叫人把汤景焕叫到他屋子里。“他不愿意来,我就叫人说这是叔叔的命令,他只怕叔叔……他来之后我屏退左右,拿出一把刀抵着他的脖子,告诉他:‘没错,我就是要杀了你。’然后……”汤志用把脸埋进手里。然后他才发现,亲眼看着那张与他极其相似的脸抽搐喘息,逐渐变得青紫,嘴唇发白,最后断气,是一场他永远无法醒来的噩梦。他还在屋子里发呆,听到外面的人跑动呼喊,惊慌失措,才知道走水了。他起先并不知道这是汤景焕放的火,只是惊慌地往外跑,可是他耽搁了太久,下楼时,楼梯终于坍塌。直到他被救出,汤良工把他错认成汤景焕训斥时,他才明白汤景焕原本的计划是什么。他还抱着一丝幻想,也许一贯秉功执法的汤良工,会出于对独子的怜惜救救他。直到叶思睿录取词讼,宣布退堂,整个县衙二堂还是静悄悄的,官吏们大气都不敢出。汤良工像是彻底崩溃了,合眼靠在椅子上,有人出声询问只是摆摆手不做声。叶思睿不想看他丧气的脸,告辞后去找夏天舒,原原本本将案情和盘托出。夏天舒不会说什么,但至少可以泡碗茶给他。“你已经破过很多案子了,这起案子不算复杂,也不算特别凶恶的,我以为你会淡然得多。”“你知道我受触动的是什么?”叶思睿有气无力地说,“汤景焕梦到汤志用要杀他,这原本是假的,可他当真了,于是最后也成真了。”夏天舒点点头,“造化弄人。”不,不是。叶思睿无法将胸口真正梗着的话说出来,只能灌了一大口茶,那热茶似乎驱散了几分旧日噩梦笼罩的阴霾。第38章生死抉择(一)“放箭!——好!”何英催马上前,叫了一声好。叶思睿射的箭稳稳命中靶心。“看来可以把靶子再往外放二十步了。”何英调转马头小跑回来。叶思睿垂手休息。胳膊有些酸痛了,但他并不满意。“早该如此了。何况你到现在还是没有教我怎么在马上射箭。”何英下马绕到他身后。“急什么,饭要一口口吃,马上放箭还不容易?关键是你能不能射中。”他抓~住叶思睿的两只手,托着他拉弓,一箭命中。“你的手还不够稳。”叶思睿感到颈间的呼吸,有些不适应。他成年后从未与人有过如此亲密的行为了。他脱开何英的手放下弓。“休息一会吧。”可能是他很少主动提出休息吧。何英看上去有点惊讶。叶思睿便径直往屋里走,没走多远就听到背后的步伐追上来。“你府中那位夏先生在忙些什么呢?”叶思睿挑眉,心中纳罕。何英从来不曾见过夏天舒,只是叶思睿休沐时同他学习骑射,难免会提到一两句,也无非说他轻功高超罢了。何英听起来不像是在没话找话。叶思睿不动声色地说:“我每日升堂,接见里长、督办公务、审理词讼,忙得团团转,哪知道他在忙什么。”他不接话,何英却提起另一个话题,“你知道我家老爷子寿辰快到了么?虽然不是整寿,也是六~九之数。”叶思睿心中讶异,不知他为何提起这个,只是摇头,“我并没有收到请帖。”安顺侯五十四岁寿辰,若是真要庆贺,他这个何英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早着呢,还有一个多月吧。只是和临县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京城的稀奇玩意老爷子都见惯了。我想派人下江南去看看东西。”“一去一回,一个月赶到?这时间有些紧啊。”叶思睿屈指算了算,便觉得勉强。“走水路到杭州府,顺风还好。只是怕不安全。”话说到这份上,叶思睿终于听出了他的意思,“你想叫夏天舒去给你保镖?”“果然一点就透。”叶思睿并不理睬他的夸奖,“你若不放心,为何不去找个镖局?”何英大大咧咧地说:“镖局?镖局谁请得起,我可是一穷二白,就算是请那位夏先生,还得我哥帮我垫钱……”何英的月钱很少,这他早就知道了。何安在翰林院任职,清贵是清贵,油水是肯定没有的。这番话倒是合情合理。“……成是不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