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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不设防,难道不怕自己是个官兵?几人最后来到正舱,正舱布置得十分奢华,一应摆设,俱是来自海外各国的奇珍异物:琉璃灯盏、象牙灯台、犀牛角、红珊瑚摆设、玳瑁熏炉……应有尽有,不过莫尽言不识货,只是觉得精致些罢了,甚至还有点闪花了他的眼。关龙飞亲自带头在桌前坐下,早就有人将精美的菜色布上桌了。碗碟是精致的青花白地瓷,配精致的象牙箸,各种山珍海味,无一不精美。关龙飞亲自给莫尽言斟上酒:“庄贤弟,关某先敬你一杯。”莫尽言道:“我不善饮酒,以茶代替吧。”关龙飞的脸色变了变,有些不自然地笑道:“既然不善饮酒,那就少喝点吧,我干杯,你随意。”莫尽言看对方让步,也不好太拂人面子,只好点点头,关龙飞喝一杯,他便抿一口。关龙飞敬过酒,陆赛虎又来敬酒。陆赛虎便是昨晚被莫尽言所救的那个首领,是关龙飞的结义兄弟。酒过三巡,关龙飞终于开始说正事:“老早就听闻庄贤弟的盛名,这半年来,贤弟的作为使倭贼闻风丧胆,也使闽江两岸的百姓受益匪浅,早就想结交贤弟了。没想到还真能有幸结识贤弟,实乃三生有幸。“说起来,我与贤弟的做法是殊途同归,你在闽江两岸伏击倭贼,我则在海上拦截倭贼。这些年,我们与倭贼交手不下十次,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庄贤弟恐怕也是与倭贼有着血海深仇的,关某不才,想邀贤弟同舟共济,一同抗倭。不知贤弟意下如何?”莫尽言笑了一下,这算是拉自己入伙吗,道:“据我所知,关爷做的这都是违法的买卖,私留海船、私通外商,查出来哪一条都是死罪。你这么就跟我交底了,不怕我是官府的人?”关龙飞哈哈大笑了两声:“据我所知,自从去年八月初八镇东卫水师在闽江口失利之后,就甚少出来巡防了。这半年多来,倒是常听闻庄贤弟单枪匹马挑了多次倭贼,没听见朝廷水师再出战的。故我觉得贤弟与官府不可能是一伙的。”莫尽言不置可否:“若是我不愿意,关爷肯放我们回去吗?”关龙飞愣了一下,笑道:“若贤弟看不起我这所野庙,那自然也是不强求的,我会安排船只送贤弟回去。只是希望贤弟今日的所见所闻都当没看见,也不枉费我们相识一场。”陈平生一直在一旁安静地吃饭,吃得满头都是冷汗,生怕莫尽言一个答应,自己就回不去了。莫尽言对关龙飞这个答复显然也有点意外,看来并不是强买强卖的买卖。如果关龙飞仅是抗倭,他自然是不会拒绝的,然而他却做着违法的走私买卖,甚至还可能是个海盗,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人,又曾在水师待过,的确有点难以接受这种身份的转变。他自己赤条条一人,做什么都不打紧,陈平生却还得回去照顾母弟,不能将他拉下水了。“那就多谢关爷款待了。”莫尽言道。关龙飞又想到一件事:“听闻贤弟是被飓风刮到南竿岛上的,不知贤弟是哪里人士?”“我们是长乐县的。”桌上几人都变了脸色。关龙飞放下筷子,缓缓道:“二位出来的时日不短了,恐怕还没有听说过,前几日的二次飓风,闽江海水倒灌,海水四溢,闽江水涨丈余,两岸房屋被淹没无数,溺毙者不计其数。希望二位家中能够安然无事。”陈平生手里的筷子已经落到了地板上,面上已经无了人色:“小、小言,怎么会这样?我娘和我弟会不会……”莫尽言安慰他:“陈哥,你别担心,不会有事的。”但是心里已经知道恐怕是凶多吉少了,江水涨丈余,闽江沿岸的村子有几个能够幸免呢,只能祈祷有人陈大娘母子两个能够逃过一劫。关龙飞何等会看眼色:“两位兄弟别着急,吃饭,吃完饭在下马上叫伙计送二位回去。”纵使是好几天没吃上米饭菜蔬了,但是这个时候,两人哪里还有心思吃饭。只是关龙飞这个主人没有离席,他们这做客的也不好催。关龙飞一个劲地劝:“二位贤弟再吃点罢,你们怕是好几天都没吃饭了。”莫尽言和陈平生只好又胡乱对付了几口。关龙飞果然不再出言挽留,只是打发人去安排船只。临走的时候,关龙飞道:“庄贤弟,一路多保重!”莫尽言抱拳道谢:“多谢关爷,就此别过,后会有期。”关龙飞让两个伶俐的伙计驾着一条小船,连夜送莫尽言和陈平生回去。飓风过后,海水退去,留下满地的狼藉,到处都是被冲毁掀翻的庐舍,连根拔起的树木,草木上留下了厚厚的淤泥,还有各种家畜家禽的尸体,甚至还有尚未来得及被发现处理的罹难者的遗体……此际正是暑天,不出两三天,尸体就腐烂了,所以空气实在算不上新鲜。自从入了内陆,他们的鼻端就一直萦绕着这种难以忍受的味道。夜色中什么也看不到,但是能够想象到那种惨状。陈平生自从知道长乐遭遇海难之后,就几乎没有说过话了。莫尽言孤身一人,身无挂碍,但却能够体会到陈平生的焦虑,那种失去亲人的滋味,没有人能比自己尝得更多了。此刻他也说不出更多安慰的话,只是静静地陪着他。许哥栖在他的肩头,似乎能够感受到主人的低落,也似乎能够感受到周边环境的压抑。那种腐化的气味许哥也嗅得到,但是它不是啄食死尸的秃鹰,对这种味道不怎么感兴趣。只是安静地趴在莫尽言肩头打盹。后半夜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陈平生的村口码头。那两个伙计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陪着他们上了岸,进了村。一路上都是泥泞,所走之处,几天前应该全是汪洋。火把所及之处,一片狼藉,无数房屋倾颓,屋顶被掀翻,到处都是断砖、瓦砾、茅草,场面无比凄惨。这是莫尽言长这么大,见到过的破坏最严重的飓风,他内心有着极大的震撼。陈平生的家,已经被洪水浸泡得颓塌了一半,但就是这个房子里,还依然传来了人声。陈平生喜出望外,以为娘和弟弟都安然无事,然而他空欢喜了一场,屋子里说话的是里长和邻居,陈平生的娘和弟弟,全都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洪水中被溺毙在家中了。邻居们自己家里忙活了好几天,现在终于得了空来料理陈家的事。陈家母子死了几天,尸体都开始腐烂了,连副像样的棺木都没有。邻居们以为陈平生也淹死在某处了,正准备草草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