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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官员可以赐座。苏冷清盯着闵通判,冷冷一挥手,表示自己不用了;闵通判被请来此地,又按上这个罪名,莫名其妙心头来火,也阴阳怪气说句不敢当!知县也就拿着苏冷清的状纸一一问来,闵通判原本是神色愤怒倨傲不恭,后来听县令问起贡院的事,一下子又冷静下来,小心作答句句谨慎,话中不留半点把柄。县令问他可曾认得一位叫画眉的船娘,闵通判面不改色说记不得了,在姑苏贡院读书三载有余,船来船往不计其数,谁还记得一个船娘?!一旁的风筵吃惊了,不是为他这般说辞,而是为他这般冷漠。县令就对那通判大人说,丙辰年酉月你在贡院外的渡头落水,曾被这个叫画眉的船娘救起!通判大人扬起眉头说,发生过这种意外?我怎么记不得了?!县令就指着堂下的风筵说,当时有这个哑巴在场,另外还有大人的几位同窗证词,可要下官传来与你对质?!风筵忍不住瞟了苏冷清一眼,心想你费心劳神翻出旧事来做啥,就算你让闵通判身败名裂,那船娘也不会再活过来,何苦揪着这事做文章?!通判的脸色越发阴沉,最终说了句时日久了,我自己也记不得了!县令说岁末你借故未回吴江,终日都留宿在画眉船上!通判冷笑说,这又打哪听来的混账话?我那年因病误了归期,留在贡院看书养病,怎会跑到船上胡混?!县令也懒得跟他再废话,从卷宗里边抽出一张,让人递送给他自己看,那是昔日门房的证词。通判脸色越发阴沉地说,我自己的事自己不知道,轮得到一个看门奴才来污蔑?!苏冷清旁边冷笑说,看门奴才污蔑你,那我也是污蔑你?丙巳年甲子月卯日申时,我在贡院外的柳树林岸,亲眼见你上了女子的船。你当时提着红漆食盒,青色长袍黑色布鞋,外披乃是兔毛镶边,这几样东西伺候过你的佣人、你在贡院的同窗师友都还记得,统统都在证词上签字画押,你还想要抵赖吗?!通判目光霍然盯着他怒气隐隐说,下官实在记不得和苏大人有何过节,要苏大人罗列这种污秽罪名来构陷我!苏冷清冷笑说,别自抬身价了,你也配我构陷?!闵通判也是五品官员,受了苏冷清这等辱骂,当下气得阴阳怪调说,我知道苏大人要赴京高升了。下官在苏大人的眼里,也就是个芝麻绿豆,但我还想提醒苏大人,再小的官也是天子门生。你要拿我问罪可以,但你侮我却是不行!苏冷清又冷笑说,你跟我扯什么天子门生?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我脚下踩着的是东石板!击鼓鸣冤的人得按规矩跪在东石板上,苏冷清只是身带官职免去跪拜,但却没有走出东石板一步。闵通判一时没听明白,就听县令在堂上说,苏大人只是寻常身份,替画眉姑娘来此击鼓鸣冤!闵通判冷笑着说,画眉都死了成白骨,你替她来击鼓鸣冤?苏大人最近甚是威风,先是江南道后是盐司,怎么眼下又轮到闵家?苏冷清就冷觑着他说,你也知道她成了白骨?你见她有几分姿色,早就对她动了心思,故意落水引她救你,你生在水乡又岂会怕水?!你费尽心思去勾引她,又碍于门第不敢娶她,见她有孕便逃之夭夭。枉你披着这身人皮,做得这等没种的事。天子有你这样的门生,也是天子脸上无光,送你净身去当阉人,还怕侮了宫里太监!公堂的衙役都不敢笑,衙门口却哄然笑开了,苏冷清并没有仗着官位,只是用寻常人的口吻,将那闵通判骂得狗血淋头。堂上只有闵通判和风筵不觉好笑,俩人都在横眉竖眼看着苏冷清!闵通判到此刻算是看出来了,苏冷清还真是为画眉抱不平;风筵此刻也看出来了,那苏冷清是借画眉来数落自己!折腾了老半天,还说什么看猴戏,原来在这里等着他,拖他到公堂上来了!风筵想我是那负心汉?苏冷清,你真会倒打一耙!苏冷清只拿眼睛冷觑他,不是说好了打死不悔,结果断根指头丢条舌头,就吓得没种缩回去了,背弃誓言抛弃情义的懦夫!风筵想当真我亏欠你吗?当初我为你大义灭亲,九死一生可曾后悔过?但你呢?你拿我当泥践踏脚下,如今你还想要怎么样?再把我踩到鞋子底下?!苏冷清想我以前这样如今还是这样,为何你以前受得现在就受不得?就因为我穿上这身官服,就得对你俯首称臣小心翼翼,真要那样就是在报答你,而不是真心实意对待你。况且我苏冷清就是苏冷清,从不对任何人卑躬屈膝,不管喜欢还是不喜欢,你休想爬到我头上来!风筵想你苏冷清一贯如此,我也没指望你转性子,只是不想再忍受你,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俩老死不相往来!苏冷清想倘若那日我是落魄归来,即便当众砸碎那张桐木琴,怕你也会跟我到吴江来。问题不在我拒你那张琴,而是你看不得我地位高了。你表面上是助我一展抱负,实际上你极不愿见我荣光。我有一点不顺你的意愿,你便借着小事发作起来,赌气到连命都不要了,这不是负情又是什么?!风筵想纵使我深情似海,被你这般肆无忌惮的挥霍,也到了海枯石烂的那一天!苏冷清想你最爱那落魄书生,我飞黄腾达意气风发,不再是当年的落魄模样,你不就变心绝情了吗?还敢说你不是负心汉?!风筵想骆驼也有被稻草压垮的时候,我当日便问你还要这琴不,你既然能够狠心拒绝,那就不要怪我与你断情。苏冷清冷笑你不是说不恨我吗,你不是说你死也不悔吗?!还没要你为我下黄泉,你就悔成这个样子,就你那廉价的琴,我还真不屑收!风筵想,谁酿的苦酒谁自己饮,我酿的我已经饮下了,你酿的你就自己饮吧!苏冷清满眼鄙夷,谁稀罕,你也不配!这厢里,俩人眼神对峙,在无声中相互指责。那厢里,闵通判不甘认罪,阴沉沉说,谁知道那女人怀了谁的种?!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今日能够让我上船,明日也能让别人上船!堂门口顿时安静下来,风筵和苏冷清同时转头,前者惊讶看着闵通判,后者眼中射出鄙夷,这么说就太下作了,男人真是私德败坏!“我就在等你这么问呢!”那苏冷清何许人物,做事周祥不留破绽,当即取出一根红绸,冷笑道:“本来见它写得真挚,我便没有夹进卷宗,就当为你留点情分。可惜你自己毁了过往,让这誓词变得污浊不堪。”誓词污浊不堪,人就更不用说,从头烂到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