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1】
陆远修不记得这是第几次陆秋宇试图自杀了。雪白的病床上陆秋宇脆弱得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支离破碎,陆远修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和无奈,他不知道到底怎么做才能求得这个人的原谅,仿佛做什么都是错,连活着呼吸都是一种致命的错误。医生说陆秋宇吞噬了大量安眠药,还好送来得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陆远修从没想过自己的爱能把陆秋宇闭上绝路,让这个人宁可一死,也不愿与他白头偕老。记忆中的陆秋宇总是温润柔软,平日里足不出户的他被当作温室里的花朵养大,不谙世事的模样纯粹得令人不忍心破坏。陆远修神色平静地望着气若游丝的陆秋宇,那张苍白如纸的面孔即使陷入昏迷不醒也依然透着坚不可摧的倔强。纤细白`皙的手腕上蜿蜒狰狞的伤疤仿佛在告诉陆远修,他这一辈子都不配得到陆秋宇的爱。心口久久不能散去的顿痛像病毒一般持续扩散,陆远修平稳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像是被人突然扼住喉咙,他狼狈地佝偻腰身,张开的手掌想要奋力抓住那份疼痛。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原来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是生不如死。陆秋宇醒来后看到陆远修那张憔悴不堪的俊脸,毫不犹豫地扭过头,仿佛对方是什么洪水猛兽,多看一眼都会命丧黄泉。“哥哥,你到底想怎么样?”陆远修极少用这样寒凉低沉的声音对陆秋宇说话,此刻的他就像是濒临绝境的囚徒,哀求对方能给他一线生机。陆秋宇不说话,只是冷冷一笑。“因为我在乎你,所以你不惜伤害自己来报复我?”陆远修已经不想再这样担惊受怕地活着了,他被陆秋宇逼得几乎得了精神分裂症,每天一闭上眼就是那人倒在血泊之中的模样。“如果你想要我的命,直接告诉我就好,不要再这样继续折磨自己。”陆远修的声音不可抑制地发抖,他把陆秋宇的命看得比自己的还重要。“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能放过自己?”“你会吗?”陆秋宇转过头,惨白的面孔上挂着一抹诡异的笑容,看得人触目惊心。“如果我死了,你是不是会好好活下去?”“我会活得比现在好。”陆秋宇以为陆远修也不过是动动嘴皮子,这个人对自己纠缠不休了那么久,哪里会那么容易死心。“那我就放心了。”陆远修笑了,洗去苍白的痛苦,只剩下一脸的如释重负。沈文轩被唐青放了长假,考虑和苏凡去看一场电影,两人正准备出门,苏凡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喂。”苏凡甩了甩脚,用眼神示意沈文轩帮他系一下鞋带。沈文轩叹了个口气,还是认命地版蹲下身,认真地替苏凡打起了鞋带。“苏凡,是我。”“小远啊,你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苏凡听说陆远修最近又忙着摆平陆秋宇,想不到还有这个闲情逸致给他打电话。“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以后我哥那里可能要多麻烦你。”苏凡被陆远修的话弄得一头雾水,“你要去哪里?怎么好端端地突然要离开一段时间?”“就是一点私事,不是什么大事,你别担心。”陆远修的声音听起来太过平静,让人感觉不到半分异样,苏凡也没怀疑,只是犹豫地点了点头,“那你早点回来。”“嗯,谢谢你,苏凡。”苏凡没有想到这是他和陆远修之间最后的对话,等到陆远修的死讯传来,他再想想那一通意味深长的电话,背后隐藏着锥心刺骨的寒凉。陆远修是卧轨自杀的,当火车司机意识到有个人躺在轨道上想要刹车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事发当晚,轨道附近的居民小区里有人反映,他只听到列车摩擦轨道时发出尖锐刺耳的响声,紧接着一切又归于寂静黑沉的暗夜。苏凡得知陆远修的死讯双腿发软地倒在地上,失魂落魄地抓着沈文轩的手,颤抖的双唇不停呢喃着,“不可能的,不可能是小远……怎么可能是他,一定是搞错了,文轩,你跟警察说,他们一定是搞错了……那不可能是小远。”陆远修当场被火车碾压致死,血rou模糊的场面令车厢内不少胆小的乘客当场晕了过去。警察从死者身上找到了手机,发现里面最后一通电话是拨给苏凡的,便把苏凡找来了解一下情况。苏凡现在的情绪很不稳定,根本无法进行笔录,警察只有让沈文轩现将苏凡带回去安抚情绪。“苏凡,你冷静点。”陆远修的死也带给沈文轩不小的震撼,毕竟任谁都难以想象那样的人会选择自杀这种方式结束生命。“你跟他们说啊!那个人不是小远!不是!”苏凡像是疯了一样推搡着沈文轩,“他们搞错了……那个人不是小远!小远不可能会自杀!”死去的人永远不知道活着的人有多痛苦。“苏凡,你别再闹了!”沈文轩的一声连名带姓的怒火像是把苏凡震慑住了,苏凡双目无神地瘫坐在地上,泪水如同决堤般汹涌而出。“小远说过他会回来的……”苏凡哭得像个孩子,他无助地看着沈文轩,一颗心像是被人丢入了油锅,怎样都是疼,“文轩,他说过他会回来的……他不可能会骗我的,小远从来不骗我的……他说你会回来找我的,你就回来了……所以他不会骗我的……”沈文轩将哭得泣不成声的苏凡搂进怀里,“你说得没错,陆远修不会骗你的,他会回来的。”无论陆家怎么封锁陆远修的死讯,天下到底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整个A市都知道了陆远修卧轨自杀的消息。听到陆远修死讯的那一刻,陆秋宇先是微微一怔,然后轻轻一笑,“他不会的。”护士以为陆秋宇是太伤心,所以多嘴的又多安慰了一句,“人死不能复生,你也要节哀顺——”“我叫你住嘴!”陆秋宇声嘶力竭地打断了护士的话,白皙的面容因愤怒而微微扭曲,他猛地抓过床头的玻璃杯胡乱地扔了出去。“滚出去!滚啊!”陆远修还没有得到他的原谅,怎么可能死?现在的人怎么总喜欢道听途说,听风就是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