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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该是你赔我一张。”这引得皇上立在我跟前儿当即笑起来:“也就你,吓成这样儿还不忘讨债。”抬手把我才疯落的鬓发挽去我耳后,他垂眸看我道:“眼下要同殊狼开战了,事儿也不少,等忙过了这阵子,我亲手选截木头赔你这桌子,好不好?”我勉勉强强点了头,这时才想起把他袖子给松开,调眼扬了扬下巴:“行了,你回宫去吧,我好叫他们把宅子给翻一道儿清一清,省得下回再钻耗子。”“下回是哪一回?”皇上抬指捏着我下巴摇了摇,笑道:“你这又是要卸磨杀驴了?”我捉下他手来,起身圈了他腰背将脸埋在他胸膛蹭了蹭,到底是叹口气:“不卸。你这驴还得拉我一辈子,别想就赖得掉,那桌子还赊着账呢。”头顶传来他闻言低笑,带得他腔中都轻震,一时他声声稳固心律隔了前襟跳进我耳朵,终是叫我心底一层层的惊躁都一层层安下来,环去他后腰的手便不禁也收紧些,头埋他胸口闭眼深吸口气儿,入鼻都是他身上庄重的水沉香味儿。皇上抬手滑至我后颈捏了捏,落唇在我额上轻轻一印,慢慢道:“行,那就下回罢。”第93章山色有无【拾】自打书房里书桌坏了,我偶逢事务便都就着别处办好再回宅,休沐时看起新出的话本儿也更窝去床上看。徐顺儿不在,底下也没人敢扰我,以致皇上来了两次都逮着我在被窝儿里看书看得不吃正饭,一问竟连日如此无有挪移,脾气上头就把我从床上扯出来,说我再这么他就日日下旨宣我进宫用膳。于是我只好改。但饭桌上的事儿,到底是他来我就好生对付两顿,他不来我也继续瞎耗着,终是挨到徐顺儿快从乡下回来,头夜里我想着往后当是又该没了想作甚作甚的日子,便干脆自往库房去,想找些早年的书来看个通宵痛快痛快,可许是想得太入神,是走到了库房我才想起忘拿灯,便也懒得叫人,只径直摸黑就拉开个箱子。那箱子咯吱一声儿带出阵油纸篾条儿的陈味儿,刚开道缝儿就从边角滚出个圆圆的东西来。那东西掉在我脚背上一弹,下刻落地便直往仓门滚,渐渐滚入门外折入的半扇月光里,上头荀兰丝线的穗子被拖在地上走,跟着那圆物一直滚到门槛儿才停下来,终见是个巧编的系带笼球儿。我就着月色愣愣看回箱子里头,只见这满箱子竟根本装的不是杂书,而全是花花绿绿的风筝,直看得我捏着箱沿的手一抖,下瞬手心儿却被老木毛刺儿扎得一痛,猛撒开去,那箱盖砰声合上,徒留我手上一个细小的口子,叫我疼得嘶声甩了两下就渗出丝儿血来,由是也再没了兴头找什么书,直速速回屋收拾了睡下。然睡在床上却不知外头塘子里是何处来了蛙,竟大半夜地呱呱直叫,叫得我是一宿没睡好,耳边还仿似听见有小娃娃跌倒了忽远忽近哭闹,迷蒙间只觉满眼尚是暮春时候的繁花碧树,身边儿好像有人在笑。翌日徐顺儿从乡下老宅回来,大概是因了二哥记得我爱吃桃果,便赶着秋来让他带了庄子里摘下的最后一批熟桃儿回京。进门来他大约正要跟我说道我二哥的事儿,结果却见我挽了裤腿子立在池塘里,手里还拿根儿大竹叉子。徐顺儿看得眉头都拧起来,把手里包袱往地上一搁,慌道:“爷……你这是做什么?入秋了水多凉,没的又风寒了!”我指点他赶紧挽了裤子来接我的活儿:“徐顺儿,我跟你讲,这塘子里居然有蛙,昨儿吵了我一宿没睡,你赶紧给我找出来。”徐顺儿一面挽裤腿儿一面怪道:“这都过秋了,哪儿还来的蛙啊爷。”我听了就骂他:“怎么不能有?那天皇老子赏我的宅里还生耗子呢。算了算了,你们不信就都闪边儿站,我自个儿找,没的上回耗子这回蛙,往后再有好兴头都该败了。”边儿上下人一一同徐顺儿讲了那打耗子的事儿,徐顺儿听了好一番哭笑不得,渐渐静下来默过一时,竟在我身后好端端道:“爷,你兴头若当真好,那耗子蛙的都奈何不了什么,便由着去也就是了,再好的宅子住着也都能来些不好的,从前国公府里还有蛇呢,怕得你成日闹着老爷搬家,后来那蛇不也让大公子给捉了么。”他把我扔在池边儿的袍子捡起来拍了拍,叹口气儿道:“爷啊,宅子总还要再住下去的,再不济……好的也总能比不好的多,你这心……也是时候放宽些了。”我听他说话儿,手里抓着叉子还往水底再扎了两下儿、三下儿——四五下儿,终是发觉徐顺儿他说的是对的。天儿已到了秋收凉节,京中大宅的池塘里是不该有蛙的。我一时觉得口干,便挥手支徐顺儿去给我倒杯茶,自个儿只立在塘里出起了神,过会儿身后再起了脚步,我当是茶来了,转身却见端茶立在池边儿的竟不是徐顺儿,而是皇上。皇上托着茶盏的底儿,皱眉看着我似笑非笑:“你这又起的什么毛病?赶紧给我上来。”我xiele气,先把竹叉子扔在池边儿,伸手接过茶来解了渴:“你成日里桌子不给我送来,人怎不忘了来?”皇上慢慢在池边儿蹲下,挑眉问我:“除了桌子你还要什么?干脆列个单子给我,往后一齐给你送来。”我气得把茶塞回他手上:“我要列了单子还不如自个儿去买,管你要什么?”这人真年纪大了愈发不懂趣味,我直道从前要他陪我去趟江南他都多时候没应,应得再好也都该是空的,且算了罢。皇上起身来笑我作怪:“这有什么可生气?往后得空去就是了,清清你先上来,你这身子受不住寒。”我且听着,只觉他得空了总归也会忘,便转眼只告诉他拉倒,却见皇上正落眼儿看着我腿上。我低头顺他一瞧,见是块儿污泥正糊在我腿肚,也不知是从哪儿蹭来的,衬着显得特脏。我皱眉伸手剥了它,湿淋着脚丫往池外赤足一站,看得皇上连忙把我揽起来脚离了地,没好气儿道:“你也不怕硌了脚,鞋呢?”我撑住他胳膊,往旁边儿草丛努努嘴:“蹬那儿了。”皇上便也懒怠替我捡,直一路把我扛回屋里榻上坐了,才又叫下人去替我打热水来擦脚。我看着他背影立在我跟前儿,直觉心底儿有些躁,悄悄瞥眼儿床头的四方枕头,也不知怎的就心下一横,忽叫出一声:“多打些,我……我洗个澡。”【拾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