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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传来,像在耳边低声询问。“早忘记了。”陈语生将视线从黑白交错的八十八个琴键上移开。“你教给我的呢?”“……”“现世的生物都是拥有肌rou记忆的哦。”那声音里的笑意冰冷了下来。“……”“什么时候学会了撒谎呢,语生?”“够了,胡桃。”“又是什么时候学会了自欺欺人呢?”“够了!”陈语生一拳砸在钢琴上,混乱的和弦声在死寂的虚无中格外响亮。那一边安静了很久。一声轻轻的叹息之后,轻轻的说:“看来那个时候,是我做错了。”“不……你什么都没有做错。”陈语生快速打断她,看着光柱下闪闪发光的琴键发呆,自言自语着:“胡桃你……什么也没有做错……是我自己的选择……”再一次短暂的沉默之后,那个声音轻轻问道:“可以为我再弹一首吗?”陈语生苦笑:“你总是能让我轻易妥协呢,胡桃。”“不是我让你妥协了。”那声音重新暖了起来,“因为你本就如此。”陈语生的笑容淡去,染上一丝无奈。他慢慢地将双手放到微凉的琴键上,指尖微微颤抖,凭着肌rou记忆按下一个和弦。毫无差错。他低头笑了笑,柔声说:“就弹你说的那首吧。”“语生,你猜猜。前面那群笑得挺渗人的东西,是你的灵魂碎片幻化成的心魔,还是想吃我们灵魂的那只鬼呢?”肖禾说着不好笑的笑话,拉着“陈语生”走在空荡的长廊上。“他”耷拉着眉毛,缩着脖子,紧紧攥着肖禾的手,贴着对方小步走着。像是个怕黑的孩子想极力依靠一个可靠的大人一样。看小孩那副样子,应该是心魔了。肖禾看到平日里胆大包天的“陈语生”被吓成这样,有点好笑。但更多的是种很不好的感觉。他知道陈语生虽然在学校里待人很友善热情,但私下里是一个非常喜欢安静的人。他知道与其去和一群同学去游乐场、电影院,陈语生会更愿意和他窝在自家的阁楼上,一起打游戏,或是看些电影和书籍,一天都不需要多少句语言交流。他也知道那个被同学们称赞为可靠、成熟、临危不乱,总是一脸从容的少年,其实是因为感情迟钝,才显得超出常人的冷静。但他不知道:那个外表波澜不惊的陈语生,那个从不需要别人为他担心的陈语生,那个总是在阳光下笑得温暖的陈语生,竟然会孕育出这样可怕的心魔;明明是看起来无所不能的人,却有这么多难以面对的心事。身为好友的他,对这些一无所知。肖禾咬咬牙,伏下身把小小的“陈语生”提起来抱着,加速向笑声传来的方向走去。钢琴声从楼板上传来,有些磕磕绊绊的,并不熟练。和刚刚轻柔的音乐不同,是首有些欢快的曲子,甚至带着一点天真的可爱。肖禾只觉得后背发凉,完全没有心情欣赏,索性不去理会,只管走他的路。趴在他怀里的“陈语生”则微微探出脑袋,盯着天花板出神。空洞的眼睛深不见底。“弹得好生疏。”那声音笑着说。“多少年没有碰了,当然弹不好。”陈语生一边努力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一边手忙脚乱的按和弦,踩踏板。“但是……并不是一点进步都没有,语生。你的琴声,比小时候单纯了许多。我能够感受到琴声中的愉快,这是我之前从未在你的琴声里听到的东西。”“……是吗。”最后一个和弦轻轻落下,陈语生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这些年,你觉得愉快吗?”那声音笑着问道“很愉快。”“最近呢?”“……”“感觉少了很多东西,不真实是吗?”眼前的不远处,一道光柱划破浑浊的黑暗,照亮了两个一大一小的身影。一个消瘦的小男孩,和一个高大的男人。陈语生皱了皱眉头,不自觉地别过了视线,并举起双手想要堵住耳朵。“不可以哦,语生。”对面舞台的戏剧不偏不倚的尽数落入他的眼里:男人因怒火中烧和洋洋得意而扭曲的面孔、被打翻在地的孩子、不堪入耳的咒骂……还有许多,他已经生疏了的情绪。比如迷茫,比如恐惧。比如愤怒。“胡桃,停下来……”“我拿走的还有很多哦?”男人虐待孩子的舞台迅速消失在黑暗中,光柱眷顾了另一个舞台:小孩在路上步履蹒跚,一群人分散在道路的两边,时不时瞥那个孩子一眼,然后三五成群的嬉笑起来。放肆的笑声此起彼伏,像是一根根针一样,扎在陈语生的皮肤上。他攥紧了拳头,用压抑的声音重复:“胡桃,停下。”没有回应。第十一节一个小孩被一群狞笑着的大人逼到墙角的戏剧舞也淹没在黑暗中,光柱照亮了另一个舞台。只有一个小小的男孩孤零零的立在小小的舞台上,他茫然的四处张望,然而四周空无一物。许久,许久,他放弃了一般,团坐在地上。空洞的眼睛随意转了转,定格在陈语生的方向。很明显小孩看不到他,可陈语生依然头皮发麻。虽然看不清楚,但他能感觉到那个孩子很眼熟。或者说,这些舞台上出现过的孩子,都让他莫名的感到熟悉。心里异样的感觉慢慢放大,他的本能迫使他自言自语般的再次重复:“停下……”舞台暗下,另一个舞台再次出现在眼前。灯光亮起的瞬间,瓷器破碎的声音格外刺耳。鲜血顺着小孩的额角哗哗的淌下来,一男一女愤怒的看着他,和他脚下的餐盘。小孩吓得浑身发抖,不是因为血落在衣服上、地上、小小的手上,不是因为痛觉和眩晕让他站不稳,而是因为他没法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只能暴露在两个大人突如其来的愤怒之中,害怕“自己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这个无法逃离的事实。“够了。”陈语生低下头,用手捂住眼睛急促的说。可那舞台却像是在他眼皮上放映一样,根本没法把视线移开。这个舞台再次暗下,光柱再次照亮另一场戏剧:门外,尖锐的争吵声铺天盖地;门内,小孩疯狂的用纤细的手臂和指尖砸着琴键,狂乱的旋律和咒骂声混合在一起,把音乐和噪声混杂成让他心安又心痛的声音。那声音撞击在陈语生的心弦上,激起强烈的不安。“够了,胡桃,停下来。”他忍不住想要离开自己的舞台,却动弹不得:无形的屏障将他束缚在这局促的舞台上。断断续续的钢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