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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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点,小乡镇警局的等候室,他们两个人一言不发地坐在三条并排成一列的长椅的左右最末端,之间的距离远到仿佛是陌生人,从不相识。 警局主要的警力配合其他分局外出去抓捕那几位被他绑了丢在窝点的犯罪嫌疑人了,他们得等到警员回来做完口供记录才能走。且不巧的是,两个人的身份证明都被犯罪嫌疑人丢弃了,没钱也没手机,身上还受了不少的伤,所以警方给家长去了电话,要他们亲自来接。 一心一意等父母们来而无事可做的这段时间,他们就待在这里休息。 许寂看起来很狼狈,实际上应该要用邋遢和遍体鳞伤来形容,这几天在地上滚来滚去,身上脏兮兮的,长发也乱,发尾缠结成疙瘩。她的皮肤遍布青紫,裸露在空气中的白净修长的脖子上更是有左右两道明显的五指掐痕。警方一看就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所以希望她做个伤情鉴定再走,但她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少女彻夜未眠,就是再好的精神都扛不住。早累了,到警局后心里有了安全感,没那么恐慌,便被困意打倒,根本睁不开眼,进屋还没坐两分钟就抱着膝盖侧身倚靠在冰凉的金属椅背上浅眠。那两只小手缩在胸口,手指紧攥着裹住全身的薄毯。本来应该吃点再休息的,但她根本没食欲,身前桌上放着的小零食、巧克力条、快凉了的热水都只是刚拿来时当着人面才碰了碰。 许枷被留下来的理由完全不同,因为事先同警方说明了自己曾在被关期间出于正当防卫,与犯罪嫌疑人进行了搏斗,所以得等人抓回来后指认伤情。 少年的精力可比她好太多了,现下又是一天中精神最盛的时刻,彻夜未眠没在他脸上留下一丝痕迹,那两只眼睛神采奕奕的,好像能把眼前的桌板盯穿。 他也没闲着,悠闲地把左边的袖子撩起来,低头用借来的急救箱为自己处理伤口。情况并不严重,就是裸露出来的地方,手背、手臂、小腿等有划痕、破损和血口,处理好一周就能长合。主要是昨天待的地方太脏了,破口深的地方还沾着灰尘泥沙。他得捏着镊子把嵌在皮rou里的小石子一个个挑出来,再用清水、酒精把伤口冲洗干净。 听起来就很疼,酒精泼上去的时候感觉皮rou都在滋滋作响,但他像是早就习惯了般,没发出额外的声音,最多,真觉得有些疼了,会下意识地抿紧唇瓣,再用力地下压唇角。 这样的宁静维持了没多久,不超过四十分钟,许枷的mama就赶到了。预料之中,毕竟她是几位家长中唯一没有工作的,有大把的时间处理琐事。四十分钟正是她接到电话,立刻出门打车能赶过来的最短时间。 但她来得风火,行事又有些咋咋呼呼,这人才刚走进警局的大门,坐在得经过两个拐弯才能到的房间里的许枷就听见她说话的声音了。宋女士的性格他可再清楚不过,少年二话不说赶紧将翻至肩头的衣袖放下,遮住手臂上乱七八糟的痕迹,起身就要往门口走,准备把她拦在门外,先和她简单说明下情况,谁知道晚了一步。 门被人猛地推开,接着就是宋女士直入云霄的惊叫声,如此突兀地闯了进来,把坐在门口的许寂惊醒了,缩在长椅上的一团rou眼可见的猛烈地抖了抖。 “小枷,我就说你肯定是出事了!你爸那个没心的还说我大惊小怪,说什么男孩子到这个年纪想出去玩玩也正常,正常什么呀,好的不学净学坏的。都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跑到这么奇怪的地方来了,昨天出门不是和我说的,和同学们一起玩么?”宋女士一眼就看到许枷身上各种泛红的小伤口,心痛地连声诶哟了三四下,都没想着往里走,就站在门口抓着他的胳膊转过来转过去一点点地检查,不管不顾地要去掀他的衣服。 许枷连忙制止了母亲的举动,低声道,“妈,还有别人在,你想问什么咱们等回家了再说,我这不是好好的,你别瞎担心。” “你都来警局了我怎么能不担心。是不是你同学教你做坏事了。”宋女士敏锐地捕捉到了儿子话语里的其他信息,意识到这回一起进来的还有其他人,急得推开他就往门里看,一眼看见坐在长椅上的小姑娘。肯定是小姑娘。顿时心口警铃大作,果断推测,“是不是那不要脸的小丫头害你的?” 许寂原本头还昏沉,听见这指控,不乐意了,抬起头看宋女士,笑着刺激道,“这可错怪了,是您儿子主动来找我的,不相信可以看道路监控。我说宋阿姨,虽然多年不见,但我想,您说话前怎么也能记得起来,我不是小三生的孩子,学不会您见到男人就往上贴的好本事。” 火上浇油。许枷不知道她在见到自己之前都用这具身体做了什么,这会儿听母亲的质问也是浑然不知的,正想着等棘手的事情处理完了再回家同母亲扯谎。谁知道她俩火药味儿这么重。 宋女士一开始没认出许寂来,但听见小三的事儿,立刻反应过来她是丈夫前妻的孩子,“嗬!别不是你那个没用的妈叫你来的,我可听说了,你妈最近手上紧,一直问他爸要钱。怎么,这老子的主意打不上,就来招惹小的了?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她看了眼站在宋女士身后的许枷,记起他们已经是不同阵营的人了,所以一点也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妥,冷笑着补充道,“我妈要是有这个能耐还有您什么事儿啊,她要是有能耐,你得带着您的宝贝儿子在出租屋里住一辈子。脏水要泼之前麻烦先给自己来一瓢,再对着镜子看看您那精致的脸蛋儿到底干不干净。” 他知道许寂对他们娘俩都有一肚子的怨气,所以在母亲更上火之前,走上前把她拉开,开口打断了她的苛责,解释道,“妈,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她都是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