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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今年要生第二胎了……」……他说不如让容家给你介绍几个朋友试试吧,她的朋友应该都不错;我有些烦,一口吞下油条,就回嘴:「容家那些朋友都跟她差不多,要找对象起码也得是程耀青那种吧,她们能看得上我啊?你大儿子高中都没毕业。」说完,气氛顿时有些凝结,我下意识瞥了老爸一眼,他没再说话,只是低着头,视线落在桌上的报纸。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口不择言,却也不知从何挽救。日子就是在这样的反复与单调中继续下去。有天阿生打电话给我,问去不去喝酒?我问去哪喝,他说去酒吧吧!我大概就是少数那种不太混酒吧的同性恋,除去泰国旅游那一回,以前跟高镇东倒是去过两次,虽不讨厌,但也提不上喜欢。不过我也答应了阿生,礼拜六那晚我洗好澡准备出门时,老爸问我这么晚去哪,我边穿鞋边说找朋友;他喔了声,我准备开门时他又突然问晚上回不回,我愣了愣,说:「应该不会。」他笑笑,朝我摆了摆手。……阿生给了我酒吧地址,位在西门町附近,我到达店门口时已快十点半,一路走来,附近还有几间类似的酒馆,挺热闹的。我站在店门口张望了下,准备打电话给他问他到了没,结果电话才拿出来,便率先响起,起初以为打来的是阿生,低头一看,闪烁的屏幕上,竟是沉寂已久的陈仪伶。……前阵子我还挂念过她,可不知为什么,那晚在手机上看到这个名字,反而陷入一阵空白又焦躁的情绪里,自嘲地想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哪里还管得了她的人生要怎么继续犯贱,于是放任手机就在手里震了许久,都没有按下接听,直到它渐渐不再响起为止。我焦躁地点了根烟,原本想打给阿生念头也淡下了,就这样孤身站在路边抽烟,这一带酒吧生意不错,人潮不断进出,音乐不时从开阖的玻璃门中流泻出来,没多久后,有人在后面叫了声:「阿青。」是阿生。他从远处走来,笑得阳光,指了指背后的玻璃门,说:「进去吧。」「嗯。」将烟蒂扔到地上,用脚踩熄。陈仪伶一通电话让我对这个夜晚变得兴致缺缺,正要跟阿生走进去,口袋里的电话再度响起,我顿了几秒,有些无奈对阿生说:「不然你先进去,我接个电话。」阿生看了看我,说:「等你一起吧。」我没应声,拿着手机走到旁边,看也没看就将电话接起。电话那头很吵:「……」我耐下性子说:「陈仪伶?」那边过了会儿,才有个声音说:「程瀚青。」心脏陡然一跳───是高镇东。那头似乎走到一个比较安静地方,可依然挡不住阵阵重节奏的舞曲,隔着电话,咚滋咚滋地,一下一下敲在我震颤的耳膜上,高镇东似笑了声,说:「没事────就是确认一下我有没有看错人。」我本能抬起头四处张望。我站在街边,入目的全是陌生脸孔,回头去看酒吧那面大片的玻璃窗,上面吊着一颗颗霓虹灯泡,玻璃里头人太多、又昏暗,什么都看不清楚。我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那滋味复杂得再也说不清楚,不是简单的好坏或喜恶能概括分明。这声音就是种诅咒,每喊一次程瀚青,我就要开始胡涂,头晕目眩,就要发疯────听,它又来了,又在咒我了。咒我不得超生。它什么都不用多说,只要念念这三个字,我就一点办法都没有。我其实早就完了。从十五岁那年开始。…….阿生就在不远处等着我。玻璃上映着我的倒影────一个举着电话、面色沉默的男人,微张着嘴,却不知能说些什么。迷惘、疲倦,来自体内深处的贱性混和着悲哀再度蔓延开来……玻璃窗上红红绿绿的光影,煞是好看,一度让我想起那年泰国细雨中迷离的月光,我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那时,我跟高镇东站在深夜的曼谷街头,也是这样五彩的灯光,潮湿、朦胧。他大笑着说明年去香港,后年日本,大后年再去美国…….我们接吻,拥抱,我做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美梦。高镇东。高镇东啊……这通电话沉默了许久。他忽然说:「打这通电话之前,我很犹豫,因为我不确定你会不会接我的电话。我告诉我自己,如果没有看错────如果真的是你……那我就要问你一个问题。」我握紧电话。没有出声。他静默半秒,突然叫了我的全名:「程瀚青,我很了解我自己,所以我给不了任何保证────」这时,后头的阿生忽然高喊:「阿青!」我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也不知道高镇东在哪里。我的眼睛自始至终都没有停止扫动,举着电话,那时我不顾阿生在背后的呼喊,快步拉走进酒吧,拉开玻璃门,跑进那空气不良的空间里。震耳欲聋的音浪,吼着我听不懂半句的英文,四周拥挤不堪,欢呼、尖叫、低语,嗡嗡一片地震动着耳膜,昏暗的灯光下,我在人流中急行,旋转,迷失,跟那些带着香水味的陌生男女或重或轻地擦身而过,这张脸、那张脸……我听见自己咚咚心跳,它在说:我要找到他。......酒吧内相当吵,但即使如此,我还是听见了高镇东最后那句话:「我们重新开始吧。」也许高镇东又喝醉了。说的是醉话。就跟去年在曼谷街头那通风言风语没什么两样。……我急了。才发现这间酒吧原来这么大。在这个密闭空间里,我撞了多少人,不知道哪里是终点,像个无头苍蝇般不断乱闯,四顾茫茫,绕了一圈又一圈,还是徒劳一场。我说不出不好,也开不了口问你在哪里。也许他根本不在这里。也许他在。这恰好反证了我们的关系,这么久以来,不过是看似很近,实则很远而已。我始终没有回答,电话也不曾挂断,突然间,有个人从后拉了我一把,很用力,我猛地回过头,是一脸莫名的阿生……阿生一头雾水地问:「你怎么啦!有熟人?」我怔怔看着他,那个差点破裂的气球剎那又这么疲软下来,酒吧内的空气不好,空气混着各种奇怪的香味、烟味及体味,我定在原地,宛如一桶冰水浇下来。我看着阿生,又或者,只是对着面前的阿生出神,抓着电话的手从耳朵缓缓往下滑,屏幕上的通话结束在六分零二秒。不过比五分钟多出了一分多钟。……背后出了一层汗,原来时间这么短,我却恍惚感到灭顶般的漫长。那晚我的状况十分不好,总是不在状态,于是只跟阿生坐到十二点多就结了帐,喝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