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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了,因为他觉察到玄悯动作一顿,眉头深深地锁了起来。石头张:“……”我就是随口一问,真的不用这么仔细琢磨啊大师……他默默扭头,和缩在炉膛边看火的江世宁对视一眼,用口型问道:怎么办,我好慌。江世宁一耸肩:自找的。石头张再回头时,玄悯已经收回了手,正蹙眉看着锅里的猪皮胶,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老实说,他这一身僧衣看上去不沾半星尘土,着实跟着灶间的烟火气不相衬,往炉膛边一站,连火都畏畏缩缩地变小了一些。石头张是想象不出玄悯所思的究竟是什么,但单从神情面色来看,应当不是多么令人愉悦的事情。于是他也不敢在这档口出言打扰,委婉地将这尊大神请出去,只得和江世宁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干等着。好在玄悯虽然有时候不通人情,但较之薛闲那种故意找乐子的脾性还是好很多的。锅里的猪皮胶被熬煮得发出汩汩的声音,将玄悯拉回了神。他也没再多言,只又瞥了一眼炉膛,道:“火过小了。”说完也不看石头张和江世宁一眼,便举步出了灶间。雪白的僧袍下摆从门边一扫而过,没了踪影。石头张长吁一口气:“憋死我了,年纪大了,果然受不了惊吓,我这心脏跳得那叫一个快哟……”江世宁偷偷缓了口气,一声不吭往炉膛里添草。“不过这大师也确实是厉害啊,怎么什么都会呢?”石头张想起这点还是有些稀奇,“就好比这玩意——”他冲锅子里的猪皮胶努了努嘴,“就这种面具,咱这一带没人琢磨这个。我还是有回被一个大老爷带去凉州那一带才因缘际会见识过一回,那边靠近关隘,人杂事多,有些人为了保命,得学点这种手上功夫。就这些东西,没些个年头和阅历都攒不下来。不是我说……这大师年纪轻轻的,就算能耐大,年纪在这,跑过的地方碰过的人终归有限,他那些肚里货都是怎么攒的?”其实别说石头张了,江世宁有时候也会有同样的感慨,总觉得玄悯所表现出来的见识和沉稳已经远远超出了他这年纪应有的程度……石头张这中年老男人别的乐趣没有,说起这种探人经历的事情倒是有八个头的劲,他探头看了眼院子里,又压低声音道:“就那位姓薛的祖宗,碰上这大师,有时候还莫名占着下风呢,就好比今天,我看那祖宗似乎在绕着大师走。诶你想想,一个二十啷当岁的人,能治住真龙?真龙啊,那得多大年纪!”这碎嘴子絮絮叨叨个没完,活似张了八张嘴的秃毛麻雀,他这么说着,还又嘀咕了一句,“诶对了,那祖宗多大年纪来着?”江世宁揉了揉被他说得嗡鸣不断的耳朵,没好气道:“鬼都不知道。”虽然石头张不明白为何玄悯会知道怎么做这种面具,但还是严格按照他所说的,将火弄旺了一些,又等足了一刻之久。他将那胶捞出来,碰着guntang的碗呼哧呼哧地跑进了院子里,“咣当”一下将碗放在桌上,捏着耳朵直跳脚,“好了好了,其他材料呢?”方承将事先找好的零碎材料全搁在了桌上,该剁的剁碎了,该碾汁的碾好了汁,碟碟碗碗的,活似做菜。石头张也不耽搁,就地忙活起来。其他人对此均有些好奇,但是这毕竟是个精细活,又怕打扰到石头张,所以大多不远不近地站着,不议论也不多问,就那么默不作声地看着。薛闲觉得这还挺有意思的,他以往不是没听说过所谓的人皮面具,但看人亲手做出来这还是头一回。但是因为某些不方便言明的事情,他总是坐不久——每回看到玄悯,他就滚着椅子跑远了,有时候是去前堂给那对双胞兄弟找事,有时候是去sao扰那些乞丐。以至于他一边怂怂地躲人,一边还在心里嗤道:看个热闹都看不安心!这么跑跑绕绕的,那人皮面具的制作过程他自然没看全,等他兜了一个大圈再回来时,石头张已然完成了大半,就差模子了。那小乞丐还病在床上,半边脸上也还形容可怖,不方便碰。这时候,石头张这手艺人的长处便显出来了。他走进去盯着那小乞丐完好的半边脸看了许久,似乎记下了她脸颊的每一处细节,而后又盯着那毁了的半张脸虚虚比划了一番。再出来时,他已然胸有成竹地动手调起了模子……这大约是最费神也最耗时间的工序了。过了许久,石头张才揭出了成品,只是这成品和薛闲想象的不同。他本以为该是完整的一张,谁知却是分开的两片,一片略厚一些,有些弧度,另一片则薄如蝉翼。“怎么是两片?”薛闲忍不住停了椅子,出声问道。石头张解释道:“做这种面具,宜增不宜减,比方把瘦的填胖一些,鼻梁矮的填高一些……那丫头脸上破皮缺rou的,太不平整,需得填平整了。这张厚一些的,便是把她缺的那些填上,薄一些的,是将填上的部分和其余皮肤衔接上。相当于填一块再罩一层。”薛闲一边听他说着,一边盯着他手里的两块面具,颜色质地都被石头张百般调磨过,乍一看,简直和真的人皮一样……等等——真的人皮……薛闲猛地转头,二话不说滚着椅子来到玄悯身边,一扯玄悯的袖子,将他扯得半俯了身:“秃驴,你看石头张手上拿着的,跟你上回在温村想起来的像不像?你说你想起的那些少年时候的场景里,有两次手里拿着人皮,会不会就是这东西?”他虽然是问话,但其实心里有着七八分肯定,毕竟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人,尤其是像玄悯这样性子的少年人,好好的怎么可能将剥下的人皮捏在手里?就他那沾点血都嫌脏的毛病,有可能么?但是人皮面具就不一定了……他问完这话,又兀自在心里一通瞎琢磨,却半天没听见玄悯的回答。等他再抬眼时,就见玄悯垂目看着他,神色看不出高兴或是不高兴,跟平日里那副冷淡模样相似,但又有一些不同。具体哪里有异,薛闲一时也说不出,只是觉得被他不冷不热地看一会儿就莫名心虚,十分想滚一滚身下这椅子的轮。“不跑了?”玄悯答非所问,语气……有点咸。薛闲:“……”这话问的,显得他很怂似的。薛闲没好气地想着,嘴上却又岔开了话题,“真是人皮面具?你小小年纪不好好抄经,做什么面具?”“不记得了。”玄悯答道。他没有否认前一句,就说明他默认了薛闲的猜想,也觉得手里捏着的那些是所用面具的部分或全部。只是十三四岁的年纪,为何要用到这种玩意儿?薛闲眯着眼,正琢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