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太子妃可是让朕好找啊。

    看着摆在眼前檀木锦盒中的石榴石手钏他无法言说自己此时的心情，指尖摩挲着那略带微凉的珠子，冷眼看向常跪在地并未叫起的太监，龙阳宫中气压从未如此低迷，自接到监察院消息至今已有四日，他的太子妃当真是好手笔，摆下一大盘棋局就为今日，却实实在在打人个措手不及。握拳压抑心中怒气，无名火旺盛又平静的燃烧，终究化作叹息溢出口唇……“她还说什么？”

    洪四庠额头早已沁出薄汗，已经记不起上次如此战战兢兢是在何时，只是如今他知道的秘密过于骇人，虽然对于皇家来说这种事体也算寻常，但自己左不过是个奴才，是皇帝养在身边的影子罢了。藏在宽大衣摆下的手指握拳，深吸气试图让心绪稳定，也顾不得那跪的麻木的膝盖，“太子妃说，”往日略带阴柔又狠厉的声音回荡在空旷无人的殿内显得不似真实，显然对将要吐露的言语分外无措，“娘娘说……北境风景宜人，想必皇儿也会十分喜欢，”喉咙滚动吞下唾液，不敢看上首君王的脸色继续道，“‘本宫生于北境，也自幼在此成长，当然也会保我的孩子无忧，请陛下放心，不必挂怀。’”

    银瓶乍破水浆迸，龙案上的东西被暴怒的帝王直直扫落，瓷器茶碗碎了一地，而只有那条石榴石手钏安然置于台上，似是嘲讽般得发出笑意。“萧钰……”念出这个名字时已经夹杂着恨意，庆帝毫不掩饰，但胸臆中无处安放的思念与爱恋更是无处遁形，她用自己和孩子做局就是为了逼他，够狠，够果决。

    石榴多子，刚打开锦盒时他就已经明了其中含义，这珠宝不算名贵，便是寻常百姓也戴的，但他常常看见女孩儿将其缠绕在右手腕上，情到浓时也曾询问一二，但她总是以亲吻或者更热切的痴缠糊弄过去，久而久之男人也忽略了去。泛着微光的暗紫色躺在掌心中熠熠生辉，庆帝突然提步就走，再生气还能如何，杀了她吗？自己承诺过的，她所渴求的，如今一并给了就是。

    对于meimei出现在自己面前深感意外的萧铎在听到女孩儿的叙述后不知该作何反应，兹事体大她自然不是在开玩笑，待到消化所有事情经过后震惊愤怒一齐涌上心头，高举起的手掌眼看落于她精致的脸颊又生生忍住。

    萧钰平静注视着自己的哥哥，仿佛从未有过此般决然，再不需掩饰三个月身孕的样子，那微微凸起的小腹扎眼的让人无处可藏，避无可避。“大婚那日你曾问我可后悔，”悲戚又带着哭腔的语调任谁都会心软，她的眼睛恍若穿越时空回到凤冠霞帔那日。

    新娘出阁需由家中兄弟亲自背出至花轿，当时她扶于哥哥宽阔背后，耳边是萧铎沉稳有力的心跳。也被拉扯进回忆中的男人想到那条简短的小路，原本简短的路程自己却走得十分漫长，他宽厚的大掌牢牢托着meimei身体，在即将出门前那几秒终于还是忍不住发问。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无论父亲当真忠君爱国亦或是拿子女婚事做交易筹码，哥哥，能嫁给太子，我都心甘情愿。”这话现在依然如在耳畔，萧钰淡笑着轻抚小腹坐在营帐中的椅子上，“萧铎，直至今日本宫都不后悔当时的选择，”两人凌厉如猎豹般的眼神交汇空中，“但若能重来，我会千百般算计着直接嫁给皇帝。”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萧铎绝非愚忠之人，自古忠臣多薄命，伴君如伴虎，为保地位只能不择手段。兄妹俩就这样注视着对方，萧钰再不需要掩藏自己的野心，而他自然也想位极人臣。“颦儿，为了我的小外甥，哪怕是豁出这条命，哥哥也定会护你周全。”

    这话七分真三分假，但萧钰不打算计较这些，是人都有私心，她又如何不能容忍作为至亲的哥哥呢。

    她赶得时间太过恰好，连陈萍萍都不敢轻易让黑骑露面，作为皇帝自然要把行踪瞒的死死，或许是平日散漫惯了，连续几日罢朝也常有，太子被禁足在宫中严加看管，想必老二也翻不起什么风浪。庆帝坐在马车中感受着因为全力飞驰而颠簸起伏的路途，意外的放空自己什么都没想。

    他多久没出过京城了？

    撩开车帘看着两边不断倒退的风景心情不知怎的突然生出一股雀跃，乍然出现的情绪让他有些惊讶，细细想来竟有种期盼见到女孩儿的意思，揉捏眉心，是啊，如何能不怀念那温香软玉在怀的时光，除却偷情的刺激，他不知何时已然沉沦。情不知所起。

    仲春的烈日当空，萧钰撑着酸软腰肢抬头仰望，军营中一切从简，若从前她自然不会抱怨什么，但不知是否有孕的缘故，生生熬了半夜不曾合眼，看着帐中陈旧的布料心中只余下对皇帝的编排，既然已经知道自己所在竟然还只是打发个太监来，他现在要是在自己面前，定要啐一脸。

    转身看着士兵cao练的女孩儿并未察觉到远处尘土飞扬，轻车简从的人马从山后官道疾驰而来，仔细查看便知周围立于马上的几人都是龙卫高手，那低调的车上用的更是只有皇帝才能享用的冰蚕锦缎，她当然也没察觉到那熟悉的气息愈发接近，或许打心底就没把男人列为危险人物。

    龙涎香席卷而来，宽厚的胸膛带着不容分说的威压，强壮的手臂把人牢牢揽入怀中动弹不得，萧钰此时像只受惊的兔子猛然转头。

    “太子妃可是让朕好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