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起雾了。

    暗红雾气快速弥漫，视线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

    “咦，好浓的阴气。”晏流奚将长发挽在耳后，红唇微张，吞了一口雾气，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唇，唇瓣湿润后愈发红艳，桃花眼微眯一脸餍足，“死了高等级的恶灵……不止一个。”

    雾气席卷而来，在他周身形成漩涡，丝丝缕缕如星海长河钻入他体内，他破损的长袍复原，隐约出现金色暗纹，伤也好转，肌肤上的裂纹消失不见。

    他的身形被掩在浓雾下，看不真切，多了几分神秘缥缈……让她想到曾经，她的讨好哀求被他不在意地无视，将她看作小宠物般随心情逗弄。

    她无法忘记，也不会忘记。

    弱小无助，屈居人下，看着头发一寸寸变白，感受到生命力一天天流逝，恐惧绝望如海浪掀起要将她溺毙，刚刚萌生就被碾碎的爱恋萌生出恨意与痛苦，放弃尊严却只得到他轻飘飘一句：“我会最后一个吃掉你。”

    她不禁勾起唇角，哈，还有他的食言呢。

    当初为什么会喜欢他?

    她的人生无趣乏味，每天回家上学回家，一天天过得如行尸走rou，今天永远像昨天，一晃十几年每一天都一个模样……她甚至没有朋友，每过几年就要搬次家，一搬走认识的人就断了联系，久而久之她也懒得去认识结交朋友，反正他们都会离开的。

    不想再说话，也不希望别人找她说话，她为此留了长长的刘海，盖住半张脸，阴郁孤僻的模样能拦住绝大部分人靠近，恶劣不讨喜的性格能挡下剩下的，灰扑扑的打扮能降低存在感，在人群中越不显眼，她离开的时候越从容。

    直到碰到他，一个独立于寻常世界的特殊存在，她清楚知道从碰到他生活就在改变，不再平淡如水，她感到好奇与刺激，而且第一次见面时他们就做了，很爽，她还被他夸赞了，她听惯了别人在背后对她的嫌弃的恶意的低语，以至于猛地听到夸赞，竟起了卑微的欣喜。她心动了。

    被他圈在怀里侵占，她喜欢，听他宠溺地哄她，她喜欢，他浪漫的情话，他暧昧的态度，好似告诉她，她不是一粒微小的尘埃，她是独一无二的，她的生活像是加了蜂蜜甜起来，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他容颜极致的艳，强势地进入她的生活，令她如扑火飞蛾。

    他喜欢她吗?她怯怯又欣喜，包含期待地试探。

    不，他不喜欢她。

    真奇怪，凭什么他一分爱没付出，她就控制不住地喜欢他，一无所知地喜欢他，越陷越深。

    凭什么啊……

    凭什么啊！！??

    杀死我杀死我，不过一了百了！又为什么要玩弄我?失了心失了身……难道看她放下尊严，看她失魂落魄，看她怨恨痛苦，他会因此快乐甚至心动?

    真可笑。

    她当然知道他现在喜欢她，她当然知道。

    那又怎么样。

    她最初的那份纯真的爱情不也被他践踏吗?不也被他摧毁吗?

    原谅他重新爱上他?凭什么。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而草就该踩在脚底。

    爱情……呵。

    童话里的魔鬼被关押，最开始的时候，许下诺言，无论谁来救他，他都会给报酬，每过很多年，他许下的报酬越来越丰厚，他能为了出去付出一切。直到最后，他说，谁将他放出来，他就会杀了谁。

    她也一样。

    在她最渴望的日子里，想要的久久不来，甚至最后一点微末希望被骗走。所以爱情这玩意儿，无论是谁，在她眼中都一样，不屑的反感的……甚至该被践踏的。

    男人嘛，玩玩就算了。

    思绪一晃而过，沈郁时笑容甜美，抬手伸向晏流奚，他无奈浅笑，俯下身将脸贴上她的手心，他狭长的眼下多了鲜艳欲滴的花纹，更显妖异，她指腹反复摩挲着那处，将之揉地更红，他眉眼弯起，看向她的眼温柔眷恋。

    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

    “先躲一下，一起?”纪雁易转过身来，她及时收回手。

    他看向空荡荡的医院，在之前人流就一直在减少，他便开始往回赶，没想到和她说话的时间，人影就完全不见了，估计只剩下新生，“我们有个聚集地，做了些布置更安全。”

    沈郁时望向窗外，天从来没亮过，一直是那黑漆漆的模样，血红色的月牙像是大笑咧起的嘴，充斥着恶意不详，朦胧红光洒在寸草不生的地上，一颗颗枯木如扭曲人影围绕着医院，伸着长长脖颈向里窥探着，几只乌鸦振翅而飞，发出嘶哑难听的叫声。

    外面基本没有这雾气。

    想起莫名变弱的江医生，医院里应该早就发生过什么，现在会更乱。

    她欣然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