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嘴硬心软（剧情）

    侍女端着托盘站在门外，踌躇着不敢进去。门内是清林城的少城主，传闻少城主九岁起因为战事走失，流落在外，不久前才被寻回，已是整整五年。少城主先天不足，从他出生起清林城的城主就寻遍天下名医为他治病，衣食住行无一不精，生怕哪里疏忽了又害的少城主生病。可即便如此，少城主也常年卧病在床。因此，清林城上上下下都以为少城主应当是没了。清林城的城主也早已培养了新的继承人，却不成想，少城主竟然回来了。

    如此一来，少城主的位置就显得十分尴尬。虽是正统继承人，可五年的缺失让清林城的重心早已向新继承人倾斜，新继承人更是有了足够的时间和机会培养自己的势力，呼声甚高，与之相比，少城主则孤立无援，回了城主府，也几乎无人前来看望。

    当然，这也离不开少城主谁也不见的缘故。

    许是因为流亡五年的经历，也或许是因为回来之后的境遇，少城主敏感又偏执，谁也不信，也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他。

    想想也挺可怜的。侍女叹了口气。换作是她，只怕也不会更好。但，现在她站在门外，就没心情同情少城主了。她被派到这里来伺候少城主，就是因为上一个侍女不知如何惹恼了少城主，被杖毙了。算起来，这已经不是少城主处决的第一个人了，几乎每过一段时间，少城主殿内就会有人受罚。

    也因此，城主府的侍女人人自危，谁也不愿意接这个活。她进来的晚，没有话语权，这件事自然而然的就落在了她身上。

    她端着的托盘里，是少城主的药。再不进去，药该凉了，只怕到时候该罚她了。侍女鼓起勇气，刚要敲门，身后响起一个温和的声音：“您是新来的侍女吗？”

    侍女回过头，身着奴隶服饰的年轻男人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容，扫了一眼托盘里的药碗，温顺地微低下头，既不卑微，亦不失礼节。

    “是。您是知礼大人吧？”侍女初来乍到，并不认识青年，却也听说过，少城主殿内还住了一个奴隶，是少城主母亲的侍奴，为少城主出头险些被打死在牢狱之中，被少城主接过来修养。

    “是的。这是少城主的药吗？奴端进去就好，您先去休息吧。”

    侍女端着托盘的手紧了紧，似乎是想要将托盘递过去，却在伸手的那一刻生生遏制，面上纠结了一瞬，还是摇摇头：“多谢大人，奴婢自己送进去就好。”

    来之前她便听闻这位礼大人温文尔雅，脾气温和好说话，因着有恩于少城主，少城主多少会给他些面子。若是能和他打好关系，多少也是有了一层保障。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知礼，此时此刻，知礼在她心目中如天神降临一般。

    可是，她也听说，在这位喜怒不定的少城主手下，知礼过得也并不容易。虽说与他们相比无性命之忧，但少城主的怒火总要有人承担。不止一次有下人听到，少城主的殿内，在夜晚十分传来知礼压抑的呻吟。也曾有人见过，知礼被少城主罚跪，在门口跪了整整一天，几乎晕厥。

    这是她的职责，不该让知礼来负担。

    知礼略微诧异地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言，伸手比了个“请”的手势。

    侍女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大人，奴婢给您送药来了。”

    “进来。”少年的声音平淡。

    即便如此，知礼依然明白，他生气了。

    也是，不过隔了一扇门，外面的动静他怎会不知。侍女磨磨蹭蹭的样子以及他们的交谈，只怕早被他看在眼里。

    城主府的侍女，即便是新来的，能来到少城主身边，仪态都不会出任何差错。

    侍女稳稳地端着托盘行礼，道：“奴婢是新来的侍女，名叫燕晏，这是您的药。”

    “放着吧。”林羽头也不抬，似乎对新来到自己身边的人没有任何兴趣。

    知礼跟在后面，走到殿中跪下，待侍女离去，规规矩矩行了个全礼。

    林羽终于放下手中的笔，抬眸看向知礼，语气不辨喜怒：“过来。”

    知礼走到他身侧跪下，不等他跪稳，便被林羽一把掐住下颌。少年漆黑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他，闪着危险的光芒：“你想帮她？”

    下颌尖锐的疼痛敲击着知礼的神经。他面上不显，垂眸答道：“您的药该凉了。”

    林羽松开手，盯着知礼下颌被他掐红的一片，冷笑：“你在他们眼里可都是神仙下凡呢。”

    他虽不会与下人有过多的交流，对于殿内的事情，依然清清楚楚。殿内的下人皆视他为洪水猛兽，仿佛靠近他就会死。而知礼就是他们的保护伞，若是能与知礼交好，似乎就有了保障。

    这些事情知礼也清楚，他无法辩驳。他是奴隶，按理说地位应当比那些下人更低，可声望直逼主人，这是大忌。好在，知礼足够了解眼前的人，并未惊慌，低声说：“您可以交给奴的。”

    “交给你？”林羽轻哼一声，似是在笑他不自量力。

    知礼沉默不语。

    外人不清楚，他又怎会不知。外人看来，是少城主恩将仇报，知礼为他险些丧命，却被他以养病的名义扣在身边，责罚加身。可他清楚，是少城主几乎纵容的偏宠，才能让自己留在他身边。

    林羽将他从狱中带出来，原本可以就这样不再管他。他是林羽母亲的侍奴，林羽的母亲于三年前病逝。原本主人去世，侍奴可以选择离开城主府，也选择可以留下。留下的侍奴回到晴雨殿，若是有人看上，会重新调教，其他人则进行考核，考核优秀的成为晴雨殿的管事，其他便是普通的下人。

    因此，林羽完全可以让他回晴雨殿，这才是他应有的去处。可他伤势太重，林羽自幼体弱多病，身边有城主府最好的大夫。去晴雨殿即便是做个管事，也只是奴隶而已，得不到太好的治疗。更何况，他得罪了大半个朝堂的人，林羽留下他，也是怕他遭到报复。

    如今，林羽正值斗争激烈的时候，他要肃清身边的人，要树立自己的威信，面对不断被安插进来的人，他不能手软。他又怎会不希望受人爱戴，谁会喜欢身边一个亲近的人都没有，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地应付自己呢？可是他没有那么多时间。

    他流落在外五年，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父亲从旁支寻来一个孩子，培养成为接班人。那个孩子，他的堂弟林念尧，笼络了大半的臣子，几乎是众望所归。而他，孤立无援，空有少城主的名头，在他人眼里，处处不如林念尧。

    在他被林念尧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是知礼冒死揭发了林念尧的所作所为，却因此被下了大狱，险些死在狱中。可也正是知礼此举，为林羽争取了一丝反攻的机会。他必须抓住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为了他，为了知礼，为了病逝的母亲，也为这清林城的百姓。

    知礼从来不觉得自己在林羽身边有多难，林羽的生活远比他艰辛千百倍。他想帮林羽分担，可他什么也做不了。他想为林羽背下骂名，想让林羽以他为由去处死那些人，可他地位低下，少城主可以肆无忌惮，可以让人畏惧，他不能。一旦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下场唯有一死。

    林羽在保护他。

    少城主，是一个嘴硬心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