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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随即门被呼地推开,步重华一边疾步而入一边对着手机厉声道:“我不信他能把这么大一个人头骷髅收藏几十年半点风声不露,他就没尝试过寻找买家?没有拍照发给文物贩子打听过价格?没有上网搜索过文物拍卖的关键词?一丝一毫线索都别放过,给我去找!离48个小时拘传期还剩最后半天,找到最后一秒!”整个解剖室没人敢出声,只见他把电话重重一摁,脸上余怒未消:“其余尸块打捞得怎么样了?”步重华发火时,那俊美五官的每一寸线条都仿佛是刀锋在坚冰上刻出来的,眼神里的老辣和锐利让人难以正视。廖刚咽了口唾沫,说:“已经安排人在打捞地点展开搜索,但目前没什么消息,毕竟近海那边……”沉重的金属螺旋桨转动起来力量是惊人的,船舶能将高宝康的肢体切下来,就能把头颅割断,甚至打碎。即便骷髅头盔没有随着高宝康的颅骨一起四分五裂,也有可能已经随着水流,飘去了人力根本难以打捞的海里。解剖室里静寂无声,廖刚他们都盯着解剖台上浮着青色蛛网的黑紫尸块,没有人吱声。他们长途奔波,抽丝剥茧,在难以想象的高压下紧张侦查五零二案,抓住了李洪曦、抓住了刁建发、抓住了以郜伟熊金枝夫妇为首的丰源村邪教成员,甚至根据刁建发的供述,又拔出萝卜带出泥地揪出了一连串全能神教组织。现在他们连最后一名嫌疑犯高宝康的尸块都找到了,杀人凶手自取灭亡,为五月二号那个血腥深夜画上了完美的句点。但为什么找不到人骨头盔?年小萍到底为什么会死?“……不,”步重华沙哑道,“还没完。”他双手撑在解剖台上,深深埋着头,少顷抬起脸注视着尸块,两天两夜只合衣小憩过片刻的眼睛布满血丝,但闪烁着寒亮的光:“一定还有其他线索,高宝康这根线还没完。”王主任双手抱臂瞅着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认命吧,步支队。高宝康已经在这儿了,死亡时间、死亡原因都很确定,这个案子现在真的已经走死了。除非打捞队能创造奇迹,在今天晚上陈元量48个小时拘传到期之前,从茫茫海面上找到嫌疑人的头……”“高宝康的死亡原因不确定。”“啊?”“你怎么知道高宝康是溺死的,”步重华一指尸块:“离断面上股动脉直径没有收缩只能证明是死后遭到切割,但如何证明他是生前入水?”王主任说:“你这不是在跟我找茬吗?目击者眼睁睁看着他杀死年小萍、跳进四里河,难道他还能是被抛尸入水的?”这时他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含糊的声音:“那个……”王主任一回头,只见吴雩正用食指关节揉鼻尖,似乎有点尴尬:“有没有可能目击者看到的不是高宝康呢?”这实在非常新奇,因为吴雩从调来分局以后,就从没在全支队的案情讨论会上发过言,更别说主动对别人的发言提出反对意见了。吴雩一手捂着嘴咳了声,瞅瞅步重华,那意思是领导您杵那干啥赶紧请啊。但步重华却反而不说了,站起身直直看着他的眼睛,低声鼓励:“别怕,你说。说错了也不要紧。”“……”吴雩犹豫了下,才讪讪道:“万一有人杀了高宝康,再抛尸入水,然后杀死年小萍,故意留下何星星报案,最后跳河栽赃高宝康的话呢?”那瞬间所有人都同一个看法:我艹,看不出这小子挺有当变态杀人犯的潜质哈?!这犯罪思路已经不能用迂回曲折来形容了,杀人天赋没那么高的罪犯估计都想不到。王主任扑哧一乐,问:“哦,你的依据在哪?”吴雩独自面对堂堂技术队主任的诘问,不由更讪讪了:“高宝康杀郜灵的时候没用兵器。”王主任不同意:“他也有可能是在杀死郜灵以后,随便去哪里找了把双刃弹簧刀,或者纯粹只是因为第一次杀人紧张没想起来掏刀啊。”“他杀死郜灵的手法生疏粗暴,跟年小萍的熟练程度相比差别非常大……”“那只是办案人员的主观推断,不能作为实证被检察院采纳。”“但郜灵是下午四五点被害的,年小萍是晚上十点半被害的,中间有六个小时空白期,完全没法解释凶手这段时间在做什么……”“那他也可能是杀人之后心态发生了变化,去大吃大喝或嫖娼赌博,然后应激成了末日型无差别杀人犯啊。”这下不止吴雩,所有人都一脸表情空白望向王主任,心说这也行?王主任一摊手:“你们别这么看我,这种案例一点也不少,那些开车撞死了人然后一路逃逸疯狂撞人的,争吵中激情捅死人然后夺门而出一路见谁都捅的……只是因为怕引发模仿作案,一般不让媒体大肆报道罢了。”吴雩沉默半晌,终于犹豫着提出了最后的反对意见:“可如果年小萍真是随机被害,为什么高宝康没有杀目击者呢?”——确实,步重华一直不考虑末日型杀人的原因就在于这一点:如果高宝康真是无差别作案,那他为什么要放过目击者何星星?王九龄一脸为难看着吴雩,半晌叹了口气:“唉,我就这么跟你说吧:我们现在的技术没法判断高宝康是生前还是死后入水的。”吴雩一怔。“判断这个的主要依据一般是胃部溺液、肺部溺死斑、呼吸道蕈样泡沫、以及左右心腔血液浓度对比。另外如果高宝康是溺死的,水中硅藻会经呼吸道进入肺泡壁毛细血管,再进入全身血液循环,进入肝、肾、脑、骨髓;但现在高宝康所有内脏都丢失了,骨髓里的硅藻可能是从离断面进入的,即便含量上有细微差别,也很难作为生前入水的铁证。”王九龄看着吴雩,神情惋惜但语气不容置疑,说:“——我们目前的技术手段,不足以从这两条腿上鉴定出高宝康的死亡原因。”解剖室里安静得吓人,孟昭一声不吭垂下视线,廖刚轻轻呼了口气。步重华双手插在裤兜里,面色沉郁,一言不发。“这种既被螺旋桨切割,上身及内脏又全部缺失的水中尸块,一万个案例中都未必有一个,遇到了是天意,是命。”王九龄叹了口气,把器材叮叮当当放回勘验箱,幽幽地说:“刑事技术就是这样,在没发展到一定地步的时候很多案子解不开就是解不开——像泰晤士河女尸,黑色大丽花,开膛手杰克,如果放到今天根本不会成为悬案,但在当时穷尽人力也不可能破得了;也许随着技术的发展锶离子测定会更加普及准确,但那肯定不会是这两年的事了。”“步啊,”王九龄合上勘验箱,低下头,视线自下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