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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师易遇,人师难遭,你得学会尊师重道。”重九将那句话念了两遍,不知想起什么,忽地笑了笑。抬起头却道:“师尊,听闻大荒以北有万里冰原终年不化,等此次从逝水阁回来,我们同去看看可好?”“只要你乖,去哪里都行。”北山蘅别开脸去,薄唇翘起一个很小的幅度。重九看出他藏不住的心思,却没有揭穿,而是将那只略冰凉手的手从袖子里拎出来,紧紧地攥紧手心里。天虽冷,指尖却似有烈火,顺着那人的眼底燃至他的心间。与君期来日,来日亦可期。在灯市上转了一个时辰,北山蘅总算记起来自己还有正事要做,便催促着重九往回赶。寻到林浪父女时,绎川已回来了,只是带来的却不是好消息。“石泰死了。”“死了?”北山蘅略有些惊讶,“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据府上管家说是染上急病,没等到郎中来看,当天夜里人就没了。”绎川皱着眉道:“他家儿女生怕有瘟病流传开,不敢停灵,隔日就下葬了。”“那在他府上吗?”北山蘅问。绎川摇了摇头,“依据他府里人的说法,那石泰确实有一只木盒,形状雕花都同装着的木盒一样。儿女们见他对这木盒宝贝得紧,便成全老父心愿,将其一并葬了。”“这么说,我们要找到那本书,还得撬了他的墓?”北山蘅面露犹豫之色,“未经主人允许起坟,这不合礼法,恐怕不妥。”绎川飞快地抬头看他一眼,面色有些古怪——师兄什么时候还开始在乎礼法了?重九在一旁插话道:“形格势禁,开棺也是没办法的事。”北山蘅想了想,问道:“此人的墓在何处?”“城北,邙川。”“去看看。”北山蘅叹了口气,在心里为石泰默默惋惜两句,便毫无愧疚地带着人上路。兖州城北有一座不高不矮的山丘,丘下一条大河绕城而过,这河流便是邙川。云沧人以北为尊,埋人时又讲究背山靠水,故而城中大多的权贵都葬在河川北岸。到了夜里,城郊一个人影也看不见,时而吹一阵风,阴森森地卷起行人衣摆。重九被灌了一袖子的风,却不觉得冷,扭头偷觑北山蘅的神色,抓着那只冰冷的手往他身边靠了靠,乖巧道:“师尊,我怕。”北山蘅将他揽进怀里,习以为常地摸摸头。绎川气不打一处来,往前走两步,回头瞪重九一眼,走两步,再瞪一眼,冷嗖嗖的眼神像小刀戳在他身上。重九咧开一口白牙,眼睛弯弯。顺着邙川岸边走了一盏茶的时间,不远处出现一座新坟。坟前栽两颗柏树,树之间立一块石碑,借着月光,隐约能看上面整齐的字迹。“是这人吗?”北山蘅问。绎川凑过去看了看碑文,点头:“就是他。”北山蘅盯着坟茔思索片刻,将重九拨到身后,抬起手掌对准了墓碑。林浪见状脸色一变,再也没法保持沉默,上前拦住他。“教主打算就这么开?”“啊?”北山蘅动作一顿。林浪摸了摸额头,无奈道:“您这一掌下去,半个山头都该掀了,明日一早定要被人发现。到时候石家人报到官府去,官家追查起来,可又是一口甩不掉的黑锅。”“那你说怎么办?”北山蘅皱眉。林浪默不作声地将手伸到背后,变戏法似的摸出来两把铁锹,递给绎川一把。北山蘅:“……哪儿来的?”“路口一个坟头上,”林浪顿了顿,“偷的。”重九没忍住笑了出来。绎川正拿着铁锹研究怎么动土,冷不防身后一阵闷笑响起,伴随着阵阵阴风,惊得他险些当场去世。忍不住回头怒瞪:“能不能不要在这种地方吓人?!”“他被鬼吓过。”北山蘅解释道。绎川重重地把铁锹插进土壤,向下捅了捅,把表层的土翻起来。半个时辰后,铁锹不知触到什么硬物,发出了一声钝响。绎川和林浪对视一眼,弯下腰去将土层扒拉开。“是石泰的棺椁。”绎川用手摸着棺材板上的刻字。林浪丢开铁锹,“开棺吧。”两人一人扳住一边,合力将最上面那层楠木板移开,就在棺材露出一条缝隙的瞬间,脚下土地骤然一软。像有什么东西吸住了土层,要将所有人卷入其中。北山蘅眼疾手快,一手抓住石碑旁的柏树干,一手捞起重九。“师兄——”绎川那声惊呼尚未落下,两侧泥土便飞快朝他头上聚拢,不断地将人吸入其中。只留下一截光滑的小臂,苍白皮肤与黑色土壤形成鲜明对比。北山蘅脸色一变,松开攀着树干的那只手要去拉他,却由此失了力道,自己也跟着往土中陷去。黑暗席卷而至的刹那,一抹淡青色衣摆滑过,有人张开双臂将他裹进了怀里,手脚俱被拢起来,头枕在一个略微凹陷的温柔之处。紧接着背后传来一阵钝痛,他便彻底失去了意识。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点事更晚了,抱歉。感谢观阅。第44章墓中人北山蘅也不知自己昏了多久,迷蒙中有一滴水从空中落下来,“啪”地一声,正好打在他鼻尖上,很快顺着鼻梁滑下去。他睁开眼,活动了一下身子,感觉浑身一阵疲乏。变故来得太仓促,他甚至来不及运功筑起屏障,便被卷入了潮湿泥土中。本就昏暗的天幕被彻底隔绝在外,紧接着就是坠地的触感,所有意识都消失不见。四周一片漆黑,这种黑与平时月宫里透着一两缕月光的黑不同,仿佛装进了一个密闭的笼子,压得人喘不过气。北山蘅发现腰上被什么东西牢牢箍住,想撑着地坐起来,手却触到一个柔软温热的东西。他反复摸了两下,手感很像人的肚子,再顺着那处柔软往下摸,终于确认自己是躺在别人怀里。许是他动作幅度太大,搭在腰上的胳膊紧了三分,身后传来一道含混不清的声音:“师尊?”北山蘅松了口气,手在他肚子上揉了一把,道:“起来。”重九沉默着,没动弹。北山蘅手上加重了力道,“起来啊。”“师尊别揉。”重九忽地收紧胳膊,将他拉得更近了些,腰紧紧贴上来,随即将头埋进他颈窝里,重重地喘着气。北山蘅察觉到他身上变化,脸色一变,“都什么时候了还发疯?”“近半年来每天早上都这样,师尊不动还好,一动就更难受了。”重九闷闷地说着,似乎也觉得难为情,把脸贴在他肩头轻轻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