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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固然未曾见过陆辞真容,但众所周知的是,陆辞姿容之盛天下罕有,那……她只需择出最俊的那位,应就无错了。三人装束一般无二,形容气质具都出众,但只消仔细一打量,就不难发现,细微处则有着极大区别。那位身形最为清瘦的郎君,眼角攀有微不可查的些许细纹,气质较为冷凝。哪怕容颜清俊,也不难判断其年岁定已过而立。——而她未曾谋面的陆经抚,可是未至而立之年的。可排除这位了。王氏暗松口气,接着看第二位。站在正中间的那位郎君手握折扇,方才一直漫不经心地让合拢的扇骨在掌心轻轻拍着,这会儿“啪”一下利落展开,优雅摇了起来。王氏抬头看去,见他一双多情的桃花眼里光彩熠熠,轻抿的唇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不论是眉目还是举手抬足,都尽显慵懒风流。在视线对上的那一瞬,他好似还戏谑地冲她轻轻地眨了眨眼。王氏面颊微烫,匆匆移开了视线。年岁上好似对得上,样貌也极好。可他怎么,怎么……这般风流?王氏一时间乱了思绪,赶紧看向第三位郎君。那郎君身长玉立,明显年纪最轻,眉清目朗,气质温和,只平平静静地站着,神色淡淡。余光瞥到她时,也仅是轻轻阖眼,面庞微微往另一侧稍偏,似要闪避,不欲与她接触。王氏眼睛却是为之一亮。是了,这才对!‘通jian’之事,外人难定真伪,但她与陆经抚间清清白白,却是双方都再清楚不过的。面对恶意攀诬的自己,他岂还能目露谑然,似中间那位郎君方才所做的那般,对她含笑以待?也因陆经抚涵养甚佳,断然不会对她恶语相向,却难抑心中不快,方会这般冷淡待她了。那份难以掩饰的回避之色,也让她有了更多的把握——陆经抚自然不愿被她选上!三人看下来,王氏心里已有了决断。陆经抚,定是站在最左的那位!包拯虽一言不发,却一直再仔细不过地观察着她。见她一无所知地一步步行入圈套之中,由惶惶不安,到犹疑不决,再到恍然大悟、兴奋和笃定……包拯看准了时机,在她最激动的瞬间发问道:“王氏,你可认出来了?”“回评事,妾已认出来了。”王氏柔柔弱弱地行了一礼,轻声给出了答案:“——为左侧的那位郎君。”这话一出,包拯面上无波无澜,在隔间听着的一干人则齐刷刷地变了脸色。赵祯竭力抿了半天,这会儿再抑制不住嘴角的上扬;寇准也含笑摇头,佩服包拯对人犯心思的把控和利用;以郑戩为首、咬定陆辞罪名的那几位官员,在这戏剧性的一幕后,心骤然下沉,面色也变得铁青。十足蠢妇,连自己中计都不知!被点中的晏居厚面露愕然,并不看向楚楚可怜的王氏,只向包拯拱手一礼,淡淡陈述道:“我从未见过此妇,何谈犯jian?还望评事明鉴,还我一个清白。”他仿佛下意识地所用的‘我’,而非‘下官’二字,更成了让王氏喜悦的佐证。——陆辞为正二品大员,哪怕受审也得礼遇,自然不必对区区评事自称‘下官’!“还请评事明察。”王氏信心倍增,面上仍是泫然欲泣的模样,哀然望着薄情的‘陆经抚’,缓缓向面无表情的包拯深深一拜。同样的一句话,分别从二人口中道出,便有了截然不同的氛围。看向好似受了极大冤屈的王氏,包拯轻轻挑眉,缓缓问道:“人犯当真看仔细了?绝对无误?”王氏用力点头,笃定道:“已看得再清楚不过了。”晏居厚无奈道:“我亦是当真从未见过此妇。”“攀诬朝中重臣,必当罪加三等——此事非同小可,你可一定要看清楚了,”包拯意味深长道:“当真无误?”王氏哪里会放过这根近在眼前的救命稻草。包拯的反复求证,就更让她坚信自己没有认错了。她幽幽一叹,哽咽道:“昔日恩爱之人,妾岂会认错?”听她信心十足地攀咬着错的人,赵祯心里简直乐开了花。果然如他所料,小夫子是受jian人污蔑的!他斜眼偷觑郑戩那头,就见一直刻意板着面孔的对方彻底绷不住了。郑戩脸皮微微抽搐,袖中双手握拳。——他真恨不得活剐了这自作聪明的蠢妇!包拯在向王氏再三确认过后,哪怕清楚隔间有官家和诸位重臣,仍为稳妥起见,一板一眼地令她在供述上画了押,才把人重新关回监牢之中。王氏被带离之后,包拯不紧不慢地起了身,整了整衣袍上的细微皱褶,便来到隔间,恭恭敬敬地向陛下复命了。“……王氏方才所言,足以证明陆经抚与其通jian一说为子虚乌有。”包拯正色道:“至于背后是否有人指使,还需另作推鞫。”赵祯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满眼慈爱地看着坐立不安的郑戩等人道:“汝等可还有疑虑?”郑戩哪里不知官家是明知故问?然而,在亲眼目睹了那么一场闹剧后,他纵有三寸不烂之舌,也是无力回天。王氏连曾‘许下海誓山盟、床笫恩爱的jian夫’都能认错,还是以那般笃定的口吻……若还硬将陆辞牵扯其中,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么?赵祯见他们彻底没了话,心里简直痛快极了。然而身为天子,他面上还是不偏不倚的严肃,且见好就收地转向了包拯,顺势叮嘱了几句。在予以办了这么一桩漂亮案的包拯更多权限、让他依法令对王氏进行惩处、再追查幕后指使后,他就施施然地带领着臣子们离开了。他们一走,包拯面色也随着微微一松,面向受他所托前来‘参演’了这出戏的晏殊三人,郑重行了一礼:“多谢诸位慷慨相助。”这三人中,他唯一熟悉的,便是同为大理评事的同僚晏居厚。在他稍微向交好的晏居厚透露这一计划后,友人不仅满口答应下来,还特意为他请来了父亲和柳七相助,实在是帮了个他大忙。若无岁数明显较长些的晏殊、和气质与传闻中的陆辞大相径庭的柳七的衬托,晏居厚的模样虽也称得上俊美,但还不至于到陆辞那让人见之难忘的地步,也不一定能让王氏那般肯定。他一礼还未行完,就被晏殊含笑扶住了:“包评事说的哪里话?摅羽同我也好,同柳兄也罢,都是十几年的交情了。他如今慨然为国赴边关,生死置之度外,竟受jian人攀诬,实在令人心寒。于情于理,我等必然都要为他洗脱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