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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大小的杞根放在男孩手里。杞根是一种狱星植物的根茎,味道甘甜而富含水分,营养也丰富,是很难得的一种水果,不知道他从哪里找到的。手上突然多出的重量让男孩愣了愣,他恭敬地伏地拜谢,然后才摸了摸杞根,将其小心翼翼地凑到嘴边咬了一口,甜美的滋味让他露出一个卑怯而纯真的笑容,接着便小口小口地快速吃了起来。在他张嘴的时候,容远和乔飞都看到,男孩一嘴参差不齐的烂牙,口腔深处也是黑黑的一片,并不见应该在那里的舌头。乔飞垂下眼睛。他知道,如果不是容远机缘巧合救了他,或许这就是他将来的模样。容远蹲在男孩面前,一直看着他把杞根全部吃完。男孩的胃显然很小,还剩一半的时候就有点吃不下了,但他逼着自己,把剩下的也全都塞进喉咙里了。——能吃的时候一定要尽量吃多点,因为接下来或许会有很长时间找不到吃的。——不要把吃剩的食物留下来,因为很快就会被人抢走。这是他从过往的经历中总结出来的既浅显又冷酷的道理。然后他感到冰冷的身体突然一暖,温热的布料包裹着全身,接着他就被人抱起来了。突然悬空和被束缚的感觉让男孩惊慌地挣扎起来,然后他听到一个低沉而温柔的声音道:“别怕。”男孩停止挣扎,温驯地躺在容远怀里。但容远知道,这不是因为他不再害怕,而是理智让他选择了顺从,以避免受到更多的伤害。容远的动作更加轻柔,声音也十分温和,但他眼中似有黑云漫天、雷霆闪耀,无形的怒火让他周围的空间似乎都坍塌了一片。乔飞忍不住后退几步,至于周围那些窥视的目光更像是被烫到了一样迅速闪避开。容远想起白想的话。【“极乐城我也听说过,不过我对那种地方没兴趣,所以知道得不多。而且我听说,去极乐城的客人都会被蒙上眼睛,走一条长长的曲折的暗道,完全无法辨认方向,因此除了组织者,没有人知道极乐城在哪儿。你要知道详细的情况,与其问我,不如问问极乐城的人。”“在哪儿能找到他们的人?”“黑市。运气好的话,你会捡到一两个极乐城扔出来的东西。”“东西?”“嗯,幸运的,从兽栏爬回来的东西。”“……有什么特征?”“没有特征。但是当你看到的时候,你会知道那就是你要找的。”】确实,当容远看到这个男孩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发现了目标。而且……他低头看了一眼男孩身上累累叠叠、似乎从来没有痊愈过的伤口,冰冷的怒火在胸口燃烧,暗道:这怎么能称之为人?………………………………………………………………………………杞根,他的名字就叫杞根。他觉得,这是一个听上去就很甜的名字。但在他的记忆里,他就只吃过一次杞根。那是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母亲——对,那时他还有母亲——用身体换了一小块杞根,特别高兴地喂给他吃。那是他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所以他也很开心,大口大口地,很快就吃完了。在这过程中,母亲舔着干裂的嘴唇,一直用慈爱的眼神看着他。在之后那无数冰冷而黑暗的日子里,这一小段记忆始终是他珍藏在内心深处的珍宝。他一遍遍地回忆着母亲温暖的怀抱和充满爱意的眼神,然后就真切地感到自己曾经被人这样深深的、不掺任何杂质地爱着,这份爱让他感觉到小小的幸福,杞根的味道,也是他记忆中最甜美的味道。他下意识地回避后来的尖叫、挣扎、冰冷的尸体,guntang的血,还有他被掳走后日日夜夜火烧一般的饥饿。只是在每次回忆的时候,他都会感到一丝后悔和愧疚,他指责那个年幼的自己:你真是太馋了,怎么能把那块杞根全部吃完呢?应该把一半留给mama才对!然后,一直到刚才,他第二次吃到跟自己同名的杞根,很大的一块,却没有能跟他分享的人了。杞根侧着耳朵倾听。他看不见,皮肤因为层层伤疤感官也变得十分麻木,只有一双耳朵,在黑暗中似乎得到了特别的异变,无论多么细小的声音都能听见。而且,当他的上下牙轻轻触碰发出“嗒嗒”的声响时,回声的声波会在他脑海中构造出一副黑白色的清晰的图像,让他比双眼完好的人“看”得更加清楚。他正在上升,不断地上升,上到了很高的地方。风很凉也很大,掠过伤口,带来钝钝的疼痛,但柔软的布料缓解了这种疼痛。耳畔能够听到很多声音:吵架的声音、搏斗的声音、金属敲击的声音、有人吐痰的声音、菜蔬倒进热油时“嗤啦”的声音、水流的声音、布帛在风中抖动的声音……诸多鲜活的声音显得那样热闹,热闹得让他感到不安。但抱着他的那双手臂却始终稳定,这个怀抱就像记忆中母亲的怀抱那样温暖,却更加坚实有力。杞根没有思考类似于“他想做什么?”“他要带我去哪儿?”这类的问题,因为思考这些也是没有意义的,他什么都改变不了,只能承受。——只要不死就行。他想着,然后偷偷用两根完好的手指勾住抱着他的那人的衣领,贪恋着这一刻的感受。那人停下来了。杞根的头忍不住动了动。温暖的阳光洒在脸上,鼻子能够闻到花草的清香,不需要用眼睛看,他也知道这一定是个很美很好的地方。“咦?你抱回来了个什么东西?”有人大呼小叫地喊道。“哇——好可怕!”“哇——好可怜!”有两个女人几乎同一时间叫道。“都出去。”抱着他的人很有威信,淡淡的一句话就让所有人都离开了。然后他被继续抱着,向上,走过了一段楼梯,左转,右转,再右转,他被放到一张温暖的床上。杞根的手指不自觉地屈伸两下,抓住了床单。一只微凉的手抚过他的额头、眼眶、咽喉、胸膛、腹部、小腿,摸了摸他曾被打断的手指,动作十分地轻柔,像是怕触痛他的伤口。这样的温柔,让人像吸了毒一样的迷醉其中。当那只手再次回到额头的时候,杞根忍不住侧着头,轻轻蹭了蹭。——就像受尽伤害的流浪小狗,依然还留恋着人类的温暖。然后他被自己的“肆意妄为”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等待着接下来的惩罚。然而那只手只是稍稍用了点力,在他头顶揉了揉。不知道为什么,杞根突然有种想要流泪的感觉。那只手再次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