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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芪地瘴沼治理的三十年中,允和在国中举措不断,废除了与大銮现状不符的种种祖制,将诸国原有的律法去芜存菁后并入大銮,以科考择官替代世袭,修编危损古籍,造运河通南北,治江河水患,统八国文字。这些举措桩桩件件无一不是在造福于民,使得原本意欲颠覆大銮的几人心思都在悄然间发生了改变。对于解无移而言,取代大銮只是手段,令这天下海晏河清才是目的,而允和的种种举措无疑是与他的初衷完全吻合。对于希望兰兆百姓安居乐业的乌兰达而言,允和是他心中比自己更适合成为兰兆之主之人,将兰兆百姓交到允和手中,他自觉无愧于心。对于与大銮有着灭国之仇的钟家兄妹和霍绝而言,他们的仇人从始至终都是下令征伐的先帝,而今老皇帝已然故去,在他们心中,也并无“父债子偿”一说。而对于原本就是为了相助水镜或解无移的释酒,伏丘,石不语,烟雀几人而言,无论这个“同盟”最终走向何方,他们都不会有异议。就在众人已是决定放弃自己原本的计划之时,允和找到了释酒。那一夜,两鬓斑白的允和就像一位虔诚的信徒般对释酒这位“神使”诉说心事,说他这些年来一直都知道国中有着一个“同盟”,知道他们的身份,知道他们想做什么,也知道他们是自己年幼时遇见的那位神仙派来盯在自己身边的一双眼睛。可是,他从未想过要铲除这双眼睛,他只想凭借自己这一生所为,让这双眼睛看见,也让那位神仙看见,他对得起手中的每一寸土地,对得起亿万子民。释酒不知他究竟是如何得知的这些,却依然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而当时释酒已经知道四季谷众人的决定,于是便坦然告诉他,这双眼睛很快便会不复存在,他不必担心。然而,允和却是摇了摇头,说释酒误解了他的意思。他说,他能做到不负这天下万民,却不敢笃定子孙后辈亦能如此,他想让神使给神仙带一句话,也给这双眼睛带一句话,望这个“同盟”能成为大銮皇室头顶的一根利剑,世世代代给予督警,斩昏暴,辅明君。这一语,成为了当年允和与四季谷间的约定。后来,允和在临终前留下了一纸传世之诏,令其子孙世代敬通天殿掌奉为师,谨遵其命。从那以后,四季谷成为了暗中护佑大銮的一股势力,惊绝门成为了悬在皇室头顶的那把利剑,而释酒则成为了引导大銮世代帝王的一盏明灯。“允和这小子,真是……”季青临无奈苦笑,竟有些不知该如何评价这位记忆中还是个毛孩子的大銮先祖。他看得通透,想得明白,但将自己的后代置于利剑督警之下,不得不说是一种常人难以做到的决绝。解无移看向前方道:“其实,有时我也会想,四季谷这千年来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对是错。”“为何会这么想?”季青临道。解无移道:“师父与国师都曾说过,这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有明君兴国,便有昏君灭国,是以有国之兴亡,朝代更迭,而四季谷却占记忆长存之利,使大銮千秋不覆,这是否真的是一件好事?”季青临认真想了片刻,道:“人间街巷中的岔道,选一条走到一半尚可折返去走另一条,而史中岔道一旦做出选择,便永远不会知道另一条会是哪般局面,你所能做的不过就是将脚下这一条走稳,无愧于世,无愧于心。我只问你,这千年来四季谷所做的一切,可曾愧对初心,愧对万民?”解无移沉默片刻,笃定道:“不曾。”“那不就得了?”季青临笑道,“当年我与你言及天下大势,你说我不过是以俯瞰之姿旁观之态评价世事。其实你并没有说错,彼时我与你国师看待历史就像看待一条长河,知道它终将东流入海,但入海只是终点,而抵达终点前它所流经的漫漫长路,才是真正的历史。”第168章遍地兵甲围山林见解无移若有所想,季青临捏了捏他的手道:“行了,当初为虞国殚精竭虑,如今为大銮鞠躬尽瘁,你就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待此事毕,大銮这担子我看丢给这位无爱无恨的掌奉大人就好,师父带你去浪迹天涯吧。”解无移莞尔:“好。”“好什么好?”释酒嫌弃道,“你们去浪迹天涯,让我留下来鞠躬尽瘁?”季青临调侃道:“啧,人家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你是鞠躬尽瘁,死而转生再继续,这岂非完美?谁让你无爱无恨记忆长存?能者多劳嘛。”释酒噎了一噎,忽地转向伏丘道:“听见没?能者多劳。”伏丘慈祥微笑:“我可以帮你治理水土。”释酒皮笑rou不笑地对他扯了扯嘴角,抬起酒葫芦仰头灌了起来。季青临没再管他,自顾自继续枕上解无移肩头,捏着他的手指与他闲聊了起来。马车一路时而颠簸时而稳当,季青临还时不时让车夫停下休息,抵达芪南时已是第八日傍晚。进入乌兰达驻兵村落入口处的那条谷道时,几人立即发现这条路上已是没了原本拦路的守军,而整个村中亦是不见任何兵士的踪迹,村民们三三两两挑水劈柴,生火做饭,平静得仿佛从来不曾被打搅过。解无移与季青临曾在此处待过不少时日,好些村民还对他们印象颇深,两人自车窗向外稍一打听,便从村民口中得知就在伏丘离开前往四季谷的第二日,京中便传令来此,称已确诊芪南百姓所患之病并非瘟疫,故即日起解除芪南封锁,召乌兰达率军回京。当时龙血竭早已发放给了百姓,百姓们也当此事已经到此为止,却不料三日前的傍晚又来了一批兵马,但却并非之前那批,领头的据说是从前济元堂的东家,奉陛下之命前往南山寻一味药草以研制根除芪地病症的药方。听村民这么一说,几人对视一眼,心中皆已有数。虽不知池若谷究竟是如何诓骗的宫里那位,但显然他不仅成功用手中的济元堂和口中的三寸不烂之舌调开了原本驻扎于芪南的乌兰达,还从皇上手中骗了些兵马来为他所用。谢过村民后,季青临吩咐车夫前往南山,而后笑着评价道:“他动作倒是麻利得很,竟比我们早了三日。”虞南与京城距离芪南远近差不多,按理说,他们两方抵达芪南的时间也该相差不大,而如今池若谷却是比他们快了整整三日。“这难道不在你意料之中?”释酒道,“原本他或许还没这么心急,但在看到你烟花传讯后,担心你会先下手为强毁了龙血树,还不得快马加鞭前来守着?更何况,你这一路上叫了多少次停车?晚的这三日还不是拜你所赐?”“唔,有道理。”季青临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释酒看着季青临那不以为然的模样,疑惑道:“你明知会如此,为何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