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栽了跟头,此前戏谑心态全无,咬牙切齿道,“赵茗!”赵茗却仿佛没有听见,他惨白着一张如同死人皮囊的脸,眼中只有见血才能窥清光景。第一百一十三章秦王府派出去跟着赵茗的三名黑甲皆是童章麾下的精锐。黑甲到时正见宅外后巷中一片刀光血影。荣三公子全无还手之力,肩背与腿被各砍两刀,胳臂血rou模糊。飘落的雪花被guntang的血染作猩红色,路边被砍断的枯草残枝横梗于青石。三人均倒吸一口凉气,上前与举刀正欲取其性命的赵茗缠斗一团。赵茗双目殷红,身手毫无章法,一身蛮力反倒让黑甲精锐仓促制他不住,只能先行夺他手中兵器掷于墙外雪丛。狰狞的血溅落尘泥中,铁锈的味道荡涤空气。赵茗被夺了刀,忽然便像是被人夺去了命,发疯似地去取刀。三人合力扭住他的胳臂将人重重按压于雪地,冰冷的碎雪和泥化进口腔。赵茗死死盯着角落带红的兵器,终于发出几声困兽般的悲咽。为刀背砍中脖颈后,赵茗的四肢渐渐软下,头低垂在其中一人的肩膀上,凌乱的发还沾染细雪与猩气。为首的黑甲行至荣颖面前,上下扫他一眼,见荣颖气息奄奄倒在雪地,一双桃花眼阴鸷狠毒,像条被人扎住七寸后遍体鳞伤的毒蛇,仍旧不甘心地淬着毒液。“若是我死了……你们秦王府不会好过。”高大的黑甲一脚踩在荣颖的脖颈上,一字一句道,“荣三公子,今日不取你性命,绝非因你威胁。”荣颖难受地低咳了两声,他腿上本便有旧伤,需金尊玉贵地养着才能正常行走,今日又受见骨刀伤,双腿麻木,动弹不能,痛的面目扭曲,再无平日半分雅致风流仪态。黑甲扶着赵茗相携离去,荣颖一人狼狈仰面躺倒于刺骨的雪地上,周侧有连绵的枯草和嶙峋的碎石,灌了铅的双腿再无力道重新站起。荣家私宅地处偏僻,附近人迹罕至。高官子弟作恶时遭罪的人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如今这报应终于落在了荣三公子身上。深更夜半,若无人发现,或许他会因失血过多死在这后巷之中。荣颖能感觉到血液从伤口向外汨汨流淌,濡湿了袖摆下的碎雪。渐渐开始神志模糊。鹅毛般的大雪落在眉睫发梢,荣颖的全身在缓慢冻结。这世上有人猎一辈子鹰,就有人被鹰啄了眼睛。荣家是一流的权贵门第。荣家一门嫡出的两位公子都是人中龙凤,于是荣家的第三位公子从出生起即注定在阴暗角落生根发芽。有成为参天大树的能力,却只能一寸寸肢解做了别的树错节的根。外人皆知荣三公子喜好美色,纨绔风流,却不知荣家这锦绣高门内里生的疮疤全系荣三公子于一身。荣颖艰难地在冰雪中一呼一吸,胸膛起伏不定。常年养尊处优的手指连抬起来都做不到。他从未觉得自己错过,快死的时候却有些后悔,他亦从未觉得自己活过,快死的时候却极不甘心。那个人死的时候,听说也在一个无星无月的雪夜。荣颖手指上套着一枚通体晶莹的玉扳指,外壁刻铸纤细花纹。懂玉之人会知,只有精致呵护,才能将玉养出这般灵秀动人的光泽。荣颖轻轻转动扳指,凝视着扳指背面上书笔力遒劲的“赵”字。眼神竟有些柔软。像濒死的毒蛇终于坦露出自己的腹部。荣家私宅一行下人受命于乱坟岗中抛尸,见惯权贵子弟荒yin诸事,行事竟也能麻木不仁。一名年轻女子的尸体便与这漫山的荒冢融为一体,乱坟岗又凭添一缕孤魂野鬼,可怜到死都无一缕薄裳掩覆玉体。唯一值得庆幸则是这乱坟岗几经被屠,已少有飞禽走兽出没于此。而嗅着尸臭味来的是什么?是靠死人发财的活人。新尸剥皮拆骨,可做人皮点灯,或充作肥料,养育庄稼。这尸体到底是落在人手中可怜,还是裹入野兽腹中决绝?天子说这是盛世,那这就是盛世。这乱坟岗中的冤魂是盛世中的蝼蚁,自然不算人。一行人车马渐行,天际渐白方归,于私宅后巷中发现几欲没了呼吸的荣三公子。他的手中死死握着一枚玉做的扳指,俊俏的面容已是死人一样的青白色,仿佛被那玉吸干了养分。马厩中捆缚整夜的女婢与车夫被解了绳索,差人回禀荣府。荣尚书紧闭荣府的巍巍高门,便掩盖住桩桩龌龊疮疤。荣府去往私宅一茬又一茬的大夫,荣夫人泪眼婆娑地守着她伤重几乎不治的孩子,荣升与荣昊沉默立在廊外,看大夫进进出出。荣昊一拳击在朱红梁柱上。荣昊乃习武之人,面容冷肃,力道匪浅,咬牙问道,“什么人干的?”荣升没有说话,他眉眼中透着沉沉疲惫,俨然是将得知荣颖之事,从刑部直接赶来。无人看出荣升新迁高位的志得意满。剥去一袭正红官袍,倒更像落魄载酒,风尘仆仆的江湖人。荣家一门上下捧向庙堂的嫡长子,似乎已渐渐黯淡失光。第一百一十四章第二柱香雾化作一捧青灰。美貌的女婢玉手捧起香筒又添新香。众大夫于雕云画屏后行出,为首一相貌平平的布衣老者捻须道,“若三五天内人能清醒,性命便已无碍。”他是京城最大的药坊百草阁的主人,一双回春妙手不输宫中太医。荣夫人遂放了心,正欲感念,却听老者又道,“难在公子的腿,早有陈年旧疾,又添新伤,且于冰天雪地中受寒,只怕积重难返,回天乏术。”数十位京中的名医经多番确认,终于借德高望重的老者之口给荣家上下一句准话。荣夫人心痛如刀绞,顾不得高门大家的面子,泪水涟涟,饮泣不止。荣升看着荣昊扶着母亲去了廊外后厢,脸色如死人般青白。荣颖身背的罪孽是整个荣家的罪孽,受到业报的只有他一人。荣颖因他的自负付出代价。以后的荣颖连做影子的资格都一并将被剥夺。自古世家高门的荣华富贵皆如火中取栗,笙歌舞影,玉辇高阁,不过是别人眼中的盛景罢了。身处局中方知个中滋味,实是有苦难言。荣升绕行画屏,掀开玉床帷帐,见荣颖沉沉闭目,脸色灰败,倚在繁复华美的云绸之上,瞧不见那双桃花眼中的算计,显得有几分单薄脆弱。一枚不知来处的玉扳指晶透莹亮,像是心爱之物,严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