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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了,今个这是怎么了?习惯了来来往往,他径直推门而入,抚琴人的背影投射在墙壁上,更觉伶仃。“素心!”白凤山唤了句,然后走了过去,故作轻松的笑着:“今天你可是好兴致。”猛子之前看到的白发中年美妇,即是眼前这位,即是祖公略的母亲白素心,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春葱般的十指慢捻轻拨,感觉琴技有些生疏了,还好能够弹得出没有彻底忘却,听父亲唤自己,她边抚琴边道:“爹你来了。”白凤山在她身后立着,看她雪白的长发纷披,连他也只是须发花白而已,而女儿竟是白得没有一根黑发,想起当年他拿着一个幼儿的尸体给女儿看,告诉她:“公略,溺毙了。”女儿当即昏倒,等女儿醒来时他又告诉女儿:“我已经把公略的尸首丢入山崖,由天地厚葬他罢。”那一晚女儿彻夜枯坐,次日一早他就发现,女儿头发全白了,那一刻他被震得五脏六腑粉碎般的剧痛,有些后悔,不该诓女儿的,事到如今他仍旧有些后悔,都是为人父母的,他能体会女儿彼时的心情。此时他的手轻轻抚摸着女儿的白发,惘然道:“今儿是不是有人来?”白素心眼睛斜着瞟了过去,看不到父亲的神态,点头:“嗯,来了个打猎的,管我讨口水喝,我懒得理他,放小龙赶跑了。”白凤山舒口气,放心下来:“你做得对,世人多邪恶,就像历朝历代的那些君王,不过是拿个拯救天下苍生的由头,其实是为了他自己的私欲。”他提及君王,白素心想起白天猛子说的那些话,手指按在琴弦上,琴声戛然而止,头也不回道:“爹你再下山给我买些纸钱回来,最近我老是梦见公略,他说他在那里很穷很穷,吃不饱穿不暖,我想给他烧些去。”白凤山眉头一皱,数十年女儿都没有这么个举动,今个当真奇怪,顺口道:“他何止吃的饱穿的暖,他简直是太富贵了。”白素心猛然回头,素洁的一张脸如外头那轮明月,一双明眸丝毫不见岁月的痕迹,仍旧荡荡着秋水般的明净,她错愕道:“爹你怎么晓得公略富贵?”白凤山愣住……方才是自己失言了,忙道:“我是觉得公略从小就聪明绝顶,到了哪里都不会穷苦。”白素心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爹你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公略他活着呢,以为他活的富贵。”白凤山目光闪烁,不自然的笑笑:“公略他死了,死在五岁,掉入水中溺毙。”他说的字字句句都如同刀刻般,似乎务必要女儿记住这一个事实,祖公略早已不在人世。白素心站了起来,款款走到墙角那破旧的柜子旁,打开柜子门,在里面翻了翻,翻出个婴儿的小被子,锦缎的料子,花开富贵的刺绣,她轻轻摩挲着,仿佛摩挲着年幼的儿子那凝脂般嫩滑的肌肤,心中酸楚,眼睛刺痛,想哭,竟滴不出一滴泪来,等白凤山走过去想安慰她一番,惊心的发现女儿眼角快要溢出血来,这一刻他又被震的五脏六腑粉碎般的剧痛,悔不当初。白凤山抢过女儿手里的被子塞入柜子里,又将柜门掩好,劝道:“你与公略,就是这么丁点的缘分,其实人死了未尝不是件好事,死了就不知道世上所有的痛楚和苦难。”白素心喃喃着重复父亲的话:“是啊,死了未尝不是件好事,死了就不知道世上所有的痛楚和苦难。”说完,她踱回古琴前坐下,重新弹了起来。白凤山若有所思,突然害怕起来,自己方才劝女儿的话会不会是给女儿提了醒,给她指了一条不好的路,想宽慰女儿几句,却听白素心道:“夜深,爹请回吧,我也该歇着了。”白凤山只能道:“好,爹走了,改天再来看你。”白素心手不离琴,温柔的若无其事的应着:“好。”白凤山转身出了茅舍,虽然头上好大个月亮,终究不是白昼,看不清地上凌乱的脚印,但他仍旧感觉到有陌生人来过,这感觉强烈到让他心神不宁,女儿所言是个猎户,他似信非信,却又想不出去其他,出了篱笆院,回头望一眼那孤独的灯光,回了自己的住处。茅舍的门重新开启,白素心翩然而出,白发随着微微起来的山风丝丝缕缕的抚着她莹白的素面,粗布衣裙摩擦着地上的枯草枯叶,她于篱笆院里孓然而立,这样的长青山之夜让她想起那样的长青山之夜,她唤他郎君,他唤她娘子,他说要陪她一辈子,她笃定不移,他们在草场上策马飞奔,在野蔷薇旁相拥而眠,在山顶湖泊中沐浴嬉戏,在夜里燃着篝火烤rou吃。她觉着他有着雷公镇人没有的风雅与高贵,她对他是那种高山仰止般的崇敬,她问他:“你家是做什么营生的?”他含着坏坏的笑道:“我家是管天下的。”她小嘴一噘:“才不信呢,我猜你家是开绸缎庄的,否则你为何穿戴这么好。”他给她逗得哈哈大笑,随后紧紧拥着她发誓:“我们永远在一起!”她如只受伤的小鸟偎在他怀里:“我们永远在一起。”第三百二十三章想要李青昭,你自裁于我面前善宝每天掰着指头的算猛子走了多久,算到五月节的时候,猛子还没有回来,她又开始慌了起来,夜不安枕食不甘味,那京城犹如饕餮怪兽,吞了一个又一个自己派去的人,定是祖公略出了状况。苦于身子越来越重,她无法亲自去京城寻找祖公略,除了担心,其余的时间便是被秋燃和蕴宝两个小娃填满了,孩子们成日的围着她转,姑姑长姑姑短,跟姑姑学诗词书画也学医术,而善喜赫氏夫妇提前预支了孙子们膝下承欢的融融之乐,更是高兴。因孩子们在此,秋煜常常过来坐坐,见孩子们围着善宝与赫氏跑啊闹啊非常快活,他恍惚中像是自己成了这家的人,眼前的一切便是天伦之乐。心中的感情积压成灾,但他却面对善宝什么多余的话都不说,偶尔聊聊陵王,偶尔聊聊祖家,偶尔也聊聊文婉仪,说起这些当然是因为关系到善宝,例如陵王,善宝托他打听下萧乙的消息,也和盘托出表姐李青昭与萧乙的感情故事,一不留神,连萧乙杀了俞有年的事都说了,之后,善宝望着秋煜的脸惶然道:“俞有年不是什么好东西。”秋煜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笑了笑:“同谋反比较,萧乙杀了俞有年微不足道。”是了,是这样的,萧乙随着陵王谋反,抓到即是死罪,善宝更加担心。秋煜给她个建议:“若能找到萧乙,劝他弃暗投明,将功折罪,或许可以免除一死。”若真能如此那可真是件大好的事,善宝明知这很难,还是道:“就这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