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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是太子大婚之前,纳来修炼枕席的婢妾。姜嫔不再少艾也生得不是极美,家世不高,不然也不会在大婚之前从后门抬进太子府。好在慕北易脾气虽大,性子却不算刻薄,见面总有三分情面,待姜嫔算得尊重。他听姜嫔这样一说,倒是想起东宫时候许多事情,面色柔和一些,撩袍起身:“朕去散散酒气。”恣嫔听得连连起身,想要追出去,让慕北易的贴身内侍拦住了。宓妃笑颜如花:“咱们恣嫔meimei,或许还不大摸得准陛下脾性……”慕北易从长歌云台的宴厅出去,远远便眺见了瑶庭湖。正是五月夜来十分清凉,湖风卷着潮湿气息氤氲在水面。湖畔花柳参差,月光下明暗斑驳,好似洒下了碎碎的珠花。远处宫墙一望无际,能远瞰帝城外的郦山北麓。是十分平静好看的。年轻的帝王揣着滚金绣星辰的衣袖,临着万里江山,垂首看湖,弁旁一缕鸦黑的头发随风挠在剑眉旁。他略有些薄的嘴唇抿了抿,忽道:“冯唐,湖里养了新鱼?”冯唐听了连忙探头去看。果然不同。瑶庭湖里波光如鳞,漾起如织的银色涟漪,远映着长歌云台升平歌舞,灯火惶惶,荡起一波又一波摄魂勾魂的微微紫芒。那墨紫的鳞光不算明显,只好似千只游鱼一般,若浮若沉,让人移不开眼:“这……奴才不知。”偏还碰着这等异事。冯唐连忙使唤内侍下湖去看,少顷便有泅水的宫人捧着一把湿漉漉的东西来回话:“禀陛下,湖中散着许多墨紫花瓣儿,月色与长歌云台的灯火一映,便依稀得见淡淡墨紫。”慕北易手未出袖,侧身去瞧。冯唐果然机敏,连将那花瓣照在灯下递给慕北易看:“陛下,是八重黑龙。这花儿名字中有龙,是十分吉祥的花属。”“唔。”慕北易粗略看了,“如此开盛的花树,种在何处?”“阖宫只得一棵,在瑶庭湖西边的永宁宫。”慕北易面色有疑。冯唐连忙解释道:“永宁宫是太祖帝登基前,前李朝留下的旧宫室。奴才听花房的人说,太祖爷登大宝前,这棵八重黑龙便有了,瞧那树龄约有两百余年。”“朕怎未曾见过。”“永宁宫鲜少修缮,陛下自然未曾去过。”冯唐将头埋得低低的。慕北易颔首,抻袖将袍襟一合:“摆驾罢。”“哎。”冯唐朗声,“摆驾永宁宫——”玉辂金车遥遥而行,慕北易随侍二十八人,声势浩大驾临永宁宫。他刚下龙辇,便踩在了一层墨紫花瓣上。细细看了那花瓣新鲜,便抬头看永宁宫的屋檐,黑漆漆静悄悄的,好似冷宫一般。“陛下,这墨色花瓣又叫黑龙鳞,陛下踏在龙鳞之上,正是天子御龙的寓意。”冯唐殷切躬身,“只是这会儿天色黯淡,想来赏花不足。陛下若白日里来看,想必更加好看。”“引路。”慕北易不曾多说。两个内侍连忙挑灯笼走在前头,冯唐小心翼翼随在后边儿。将行几步,慕北易便闻见浓郁树木芬芳,永宁宫地上迤逦紫墨之花似地衣一般,曲折婉转将他往内宫引去。过正殿便进了游廊,此时便不是浓郁的漆黑。游廊之上三步便燃一烛灯,漆碧的阑干与那明色烛火相照,偶尔飘来一片零碎花瓣,黏在衣上,十分搔人。慕北易便忍不住走得快些,过了一面影壁,见一门前有匾书“栖云轩”。便在壁外亦可得见庭院之内灯火明亮,高大的一颗八重黑龙展出头来,花冠如云覆盖整个轩院,垂枝若龙鳞,密密缀下,好似一片紫藤花林。花到深处便辨不出紫来,只看着深深浅浅重重叠叠,浓得如黑墨一般厚重,又似黑龙之鳞一般细密。他便负手近步入得轩内,只见里头灯火与花流光溢彩,重重香影仿若深林,里头似有一人。便是拂袖,分花拂叶,趋步去看。那是一个着荼白轻罗裙的少女,正背身在树上系着祈愿的红丝。少女梳反绾乐游髻,饰的倒不是别的,正是一缕半开的黑龙鳞。她一双素手纤细,左腕儿见戴着一只翠得发亮的翡翠镯子,衬得皓白的手腕如冰雪。便见其挽着一条墨色披帛,那披帛极轻极透,几乎要融进花云里去,旋而一阵风来,吹得人似要仙羽尽现,升飞而去般。慕北易读过许多诗,也看过许多书。此时唯独独只想起一句,便信口吟来:“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绿水之波澜!”那少女闻声转过头来,一双睡凤媚眼里映着花絮纷飞,贝齿轻咬着红樱般的鲜润唇瓣,耳边雨滴般的珠饰流光熠熠。不知是何等清艳明媚,让人移不开眼睛。她便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慕北易,目光隐隐如诉,似乎在说——你终于来了。慕北易在这一眼里似乎觉得过了许久。“陛下——”冯唐冒出头来,便朝那少女福了下去,“宝林小主万安。”慕北易恍若初醒,便看去匾额,似在回想。枕春轻轻将翡翠玉镯藏进袖里,生生露出一截凝脂般的腕儿,将耳边碎发一拂,便盈盈拜下:“栖云轩宝林安氏,请陛下大安。”“宝林安氏。”慕北易尚在思索,伸手去扶她,“有那么一位。”“嫔妾是安氏枕春,父亲尚书左丞安青山。”枕春含羞带怯,碰着慕北易的手轻轻颤栗,别过脸去。“安枕春。枯荣一枕春梦来,聚散千山雨后云。”慕北易微眯了眯眼神,似乎动了心思,伸手去挑她耳边碎发。枕春烫红的脸颊好似霞云,在花影里明明暗暗,恍若未察觉般道:“陛下,是取春酲安枕,自在喜乐的意思。”“嗯,如此。”慕北易似没入耳,也瞧不出喜怒,只牵她一截手腕儿,要往屋里去。“陛下。”冯唐直便跪下了,“长歌云台还摆着宴呢。”枕春怯怯望向慕北易,眼神欲说还休。他几易神色,终将枕春手腕放下,轻轻搁在雪白的裙侧。“朕得空寻你。”枕春的指尖儿在袖内陷入掌心,惹来眼角微微波光:“嫔妾知道。”慕北易颇是动容:“朕答应你,再来。”说罢将枕春鬓边儿的黑龙鳞取下,藏入袖里。他便走了,枕春在他身后矮身。待玄黑的龙袍出了栖云轩的庭院,枕春长吁一口气,跌坐在那颗两百年巨冠如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