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的新娘三
水的新娘·三
那双长得不可思议的臂膀从背后扼住姜离的手腕。 十厘米长的猩红指甲扣入她白皙的皮肤里,留下一道道红痕。 它将嘴贴近姜离,呼出一口热气:“要来了,要来了!快听,快听呀。” “够了!” 姜离猛地将保温杯摔在地上,里面的液体腐蚀着地板,冒着肮脏的泡沫。 护士被吓了一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满脸愧疚地说:“不好意思,我忘了,你身份跟你jiejie不一样,别生气,我很抱歉。” 她好像真是在愧疚,眼底却流露出来不及遮掩的讥讽笑意。 姜离用枕头捂住头,拼命将那诡异的声音忘却,忘记就好了。 忘记就好了。 她痛苦地抓住自己的头发,试图将那个声音从脑海里赶出去。 它却愈发嚣张,像上了发条的人偶,在八音盒上不停地旋转:“够了?” “不,一点儿也不够,我还要说更多,我要不停地说下去,说你想要独占你的jiejie,说你从见到那个男人的第一眼起,就想杀了他,你要你的jiejie只属于你。你现在凶我? “为什么只有你这么倒霉呢?比你可怜的人比比皆是,你难道,不该想想自己的原因吗? “你可真是个卑贱的,每天夜晚将自己伤口撕开,一边撒盐一边暗爽的——” 圆规整张脸从黑暗中露出,他眼眶里什么都没有,像是黑漆漆的两个洞,流着血。 随着他咧嘴的笑容,耷拉在嘴唇上的rou块与尖锐的白牙形成一道诡异的图案。 他用口型说出那两个字后,开始怪笑。 伴随着脑海里沉重的鼓点,圆规继续跳着怪异的步伐,这种动作用人的四肢是很难做到的,恶心,又怪诞。 像是某个古老族群里祈求邪神庇佑时,所跳的舞蹈。 模仿着动物交配,又模仿着被献祭者垂死挣扎的姿态。 姜离揪着自己的头发,因为无法流血,五指发白。 她浑身发抖,汗水打湿了衣服。 一把推开护士,挣扎着爬到厕所,一头扎进满是玻璃碴的脏水里。 圆规在她脑子里不停舞蹈着,尖叫着,阴森地笑着。 直到鼓点戛然而止,他的四肢断裂,整个身体四分五裂地倒在血泊中。 腥甜的血水混着玻璃渣,灌入喉咙中。 她从水里睁开眼。 那双红眸还在看她,还在注视着她。 在浑浊的水中,试图抓住她,将她溺死在水里。 姜离瘫在地上,看着逐渐漫过脚踝的红水,舔舐着她的双腿。 水龙头的“滴答声”依然没有停止,变得越来越尖锐,一点一点摩擦着她的神经。 三个星期,它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自己。 “嘀嗒”的水声,像是催命的闹铃。 而现在,它愈发嚣张。 厕所里的敲门声愈发清晰,“叩叩叩——” 无人回应。 姜离的心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血红色的水从门缝中涌进来。 这个怪物,从梦中追到她的生活里,到底要干什么? 总不能像小说里那样,出来和她缔结毁灭世界的契约? 还是将她当作圈养的食物,没日没夜,梦里,现实中折磨她,只为了取乐? 敲门声变了。 变成抠门声。 尖锐的利爪自上而下的划拉着脆弱的薄门。 整个木门都随着里面东西的撞击,发出“砰——砰——”的声音。 姜离瞪大了眼。 躲不掉的。 它再次追到了现实生活中! 因为惊恐而颤抖的身体愈发冰凉。 姜离再次把头埋入水里。 企图在它闯入前,夺回死亡的权力。 这个怪物像是狗皮膏药似的粘着她。 晴天它还有所收敛,只是变成有自我意识的水流捉弄她,吓得她厉声尖叫,惹来一群护士,再消失得无影无踪。 雨天它就愈发嚣张了。 它可以光明正大地抚摸着她的皮肤,黏在她的身上,甚至不顾她挣扎地亲吻她。 梦里,它将她浸泡在粘腻的湖水中,抚摸着每一寸肌肤,顺着口腔、鼻腔等各种地方涌入体内,再在她快要窒息时,抽身离去。 水是无形的,没人能伤得了它半分。 有人抓住了姜离的头发,将她从水里提出来。 女人的声音扭曲着,“抓到你了——” 镜子里,姜离看见自己身后的护士开始逐渐融化。 护士的身体变得逐渐粘腻,像红蜡似的融化。 刚开始是透过身上的护士制服,依稀能辨认出人样的怪物。 而现在完全变成了漂浮在空中,没有五官的液体。 那双红色的眼睛从它的脸上滑下来,在地上痴迷地看着姜离。 “咔擦——” 它怼在门上,门框被粘腻的液体封死。 红色液体越聚越多,逐渐布满整个厕所。 姜离被它按在怀里,整个身体融入温和的液体中。 水流亲吻着她的身体,从各个方向涌入她的身体里。 被水流呛到后,窒息的感觉随即而来,肺里的氧气迅速消耗,吐出一串串雪白的泡泡。 她紧抿着嘴,捂住不断灌入液体的下体。 没用的。 红水顺着指缝钻入其中。 她根本拦不住。 只能任由它灌入,争抢着身体里本就不多的容纳空间。 有一层看不见的膜隔绝了姜离与空气。 温和的液体随着节奏缓慢律动,像是要渗透她的每一个细胞,取代她身体里的所有水分。 那是一种全身毛孔全都舒张开,卸掉所有防备,回归本源的舒服。 她在濒死之际,竟然到达了高潮。 姜离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只觉得厕所的灯那么晃眼,那么冰冷。 就如梦里那轮月亮。 被抓住了。 她要死了么? 瓷砖上粘腻的红色液体缓慢滴落。 镜子里依稀能辨认出被水缠成蛹的女人。 面色苍白,透露着诡异的死气。 “嘀嗒——” 水滴声停止。 “没有就没有,发什么呆啊?有男朋友也不是什么好事。人家只要顶这一句‘男人嘛,就是那副德行’什么错误都可以被原谅,劈腿也好,外遇也罢,甚至找不到工作,也可以用男人当挡箭牌。每天跟个老妈子一样伺候,还不给工资,还不如不要呢。” 护士喋喋不休说着,见姜离发愣,在她面前晃了晃手:“喂,喂?” 姜离猛地回神,茫然地看着护士:“啊?” “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吧。对了你记得把药吃了,下午有人给你打点滴,没你jiejie照看,你得自己长点心。” “我不喝水。” “什么?” 护士正准备离开,听见姜离的话一脸见了鬼的模样,又摸了摸她的头。 姜离认真地重复了一遍:“我说,我不喝水。它在监视我,它要杀了我!” 精神科的大夫拿着报告看了半天,又戴上眼镜,用力眨了眨眼睛,盯着杯子里的水:“你说杯子里有东西?” 姜离和杯子里的眼睛对视着,气若游丝,“是一双眼睛,深红色的眼睛。” 她终于知道那道在阴暗角落注视她的目光是从哪里来的。 从水里。 每一处有水的地方。 它都在注视着她。 甚至自己的体内,都有它。 姜离打了个寒颤。 水是仁慈的,它孕育了生命。 水又是无情的,当它离开之际,便是死亡之时。 但是它怎么会离开所爱呢。 她们一同生,一同死。 姜离无法喝水了。 一喝水就会本能地被呛到,开始呕吐。 刚开始还能吐出一些东西。因为长期拒绝喝水,连东西都吐不出来。 无法流血的她,吐出胃酸什么的,更是奢侈的东西。 如果有护士想替她打针,她也会发疯似地拔掉针头。 姜离不允许水流碰自己。 下雨天她会像野兽一般哀嚎着,在各个病房里乱窜,吼得整个楼层都不得安生。 过不了多久,医生都要被她逼着去精神科。 姜离如往常一样,躺在病床上,长期未饮水,干裂发白的嘴唇微微一动,就会裂开。 手边有个玻璃杯,里面每天都会盛着红色的液体。 那双眼睛正透过杯子看着她。 好像在说:喝我吧。 “这是梦对吗?” 姜离看着面前碎裂的钟表,它是什么时候裂开的呢? 不记得了。 也许从一开始就是一场梦。 一切都是假的。 “嘀嗒——” 水滴声如往常一样,开始响起。 姜离照常闭上眼睛,知道它又来了。 刚开始她还会反抗。 但在怪物眼里,反抗无效。 所以她只能在这件事上摆烂,任由它索取,折腾,以好不那么痛苦。 这次与往常不同,她感觉到有冰凉的东西舔舐着自己的嘴唇。 见姜离没有反抗,它渐渐大着胆子,亲吻着她。 长舌闯入她的口腔中,不顾主人的阻拦强行霸占。 鳞片蹭过她的脸庞,每天只能靠着被强行灌入营养液而消瘦的面庞。 对方似乎想让姜离注意到它,亲吻着她的眼皮。 姜离察觉到它的动作,睁开双眼想要逃离。 利爪扣住她的肩膀,将她一点一点拖回身下。 入目的是妖异的人鱼,闪闪发光的鳞片还在滴水。 硕大的鱼尾消失在被墙挡住的过道上。 病房不狭窄,还搬走了很多的东西,没人时显得很空旷。 刚好被这硕大的怪物钻了空子。 人鱼整张脸埋在她裸露的胸口上,舔尝着她柔软的乳rou。 察觉到姜离的目光,它愈发兴奋,用舌头舔着露出尖锐的獠牙,如玉般的皮肤上覆盖着一层淡淡的红。 扫了眼它兴奋起来的某处。 姜离有些庆幸还好是在梦里。 只是不知道这个被怪物当作禁脔的梦,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