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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玉兄可曾与他人说起此事?”宣子昂不明所以,皱着眉问:“怎么了,难道出了什么事吗?”方长庚轻描淡写地笑笑:“没什么事,就是听说这道题难倒了九成九的考生,我也没答出来。要是伯玉兄做得好,还得守牢口风,以免一些宵小嫉妒你,暗中造谣。”宣子昂虽然人品端直,但思维一点都不木讷,立即想通了方长庚这么说的原因。“我倒不曾四处宣扬,只是你也知道有许多考生来问我那道策问该如何解,我当时没想太多,也就直说了。经你这么一提醒,原来我竟干了一件蠢事!”宣子昂当即有些懊恼:“也不知会不会拖累老师,晦之,以老师的为人,是绝不可能把考题透露给我的,更何况,老师是在贡院出的考题,与外界隔绝,考题怎么可能到我手里呢!”方长庚点点头,十分笃定地说:“我信你,但伯玉兄还是要小心,希望是我们杞人忧天了。”为了防止舞弊,朝廷对会试的规定是极其严格的。皇帝钦命四名主考官以及二十名同考官之后,这些人要即刻赶往顺天贡院,与世隔绝,第一场考题是皇帝所出,直接由礼部侍郎在考前一天于乾清门恭迎试题,这张实体被锁于一个楠木匣子内,钥匙提前两天交给主考官,而后再由礼部侍郎在兵丁护送下送到贡院,交付内帘印刷。第二场和第三场的考题则由四位正副主考官商议决定,同考官写题。总之这一切都是十分严密的,要泄露考题难上加难。但也不是没有空子可钻,总之事态如何,还尚未可知,还得看有没有人想借题发挥打倒魏昉了。宣子昂早就领会过官场的黑暗,曾经更是因为他老师与主考官互为死对头而屡屡落榜,这回预感到事情似乎比之前更加不妙,于是也没空和方长庚闲聊,起身整了整长衫正色道:“晦之,我还得去我老师府上一趟,你先回去,我就失礼不送了。”方长庚诧异道:“你这时去也没用,魏大学士还在贡院阅卷,你可别吓糊涂了。”宣子昂摇头道:“我没糊涂,只是我得在老师回府以后第一时间让他知道这个消息,让他警惕些。”方长庚只好说:“那你路上小心。”宣子昂感激地笑笑:“大恩不言谢,改日再邀你出来酒楼一聚。”方长庚不在意地挥挥手,用笑回应了他。就在同时,任凭屋外寒风凛冽,贡院的内帘之内,考官们正满头大汗地批阅试卷,务必要在月底前选出三百张试卷,依次排名,同时决定这四千考生的命运。第102章出榜(上)当二十位同考官将阅卷后选出的“荐卷”呈给副主考,再由副主考通过后递给正主考批阅后,三百份卷子已经全部选出来了。然而接下来,所有考官对于确定名次产生了分歧。副主考官之一的傅鸿熙取出其中几份卷子:“今年第一场的卷子答得称得上优的寥寥无几,剩下的只能矮子里头拔将军,不过这几份,必定可以在前十之内。”众人大都跟着点头,魏昉接过那几份卷子,凝神看了半晌,翻到倒数第二份时微微一笑:“这几份卷子在四书和经文上答得不相伯仲,但策问明显是这份更胜一筹,倒像是——我那徒弟才有的手笔。”魏昉年少成名,孤高自傲,耳顺之年入内阁居大学士之位,平时在昭武帝面前也什么都敢说,不怕触怒天子。按理以他的性格,得知朝中死对头高渊使计让自己的得意门生屡次不第,早就该手捧宣子昂被黜落的卷子去向昭武帝讨公道去了,但偏偏这帮人做事缜密,一次是在号舍抽签时做了手脚,将人安排在了臭号,以致宣子昂受了九天折磨,作出的卷子不尽人意;一次是以宣子昂文章中有大逆不道之言,有违天道圣训的理由把拿着卷子要求复审的宣子昂给驳回了,这间接是讽刺魏昉这个老师教坏了学生。这么说其实也没错,科举是用来选拔官员的,官场不是某些人展示个性的舞台,不该发表过多个人意见,尤其是在前几届有人故意另辟蹊径发表奇僻言论博人眼球被昭武帝训斥过以后,连考官们也不敢再录取那些“不踏实”的考生。最后一次,宣子昂也放聪明了,知道只有先当上官才能一展拳脚,于是也不再固执己见,甘心随科场大流中规中矩地作文章。结果也是宣子昂点背,当时他母亲故去已有二十六个月,还没过二十七个月的孝期,其实也只差了几天而已,以为没人会深究,没想到被人抓住漏洞,又因为昭武帝十分重视孝道,于是因为这个原因,宣子昂不但没有中试,还被禁了三次会考,就这样蹉跎了近二十年。魏昉咽不下这口气,这回刻意出这么一道题,不得不说是有私心在的:既然敢讽刺我行事乖张奇僻,这回我就出道奇僻的题杀杀某些人的威风。听完魏昉的话,其余人顿时一愣,面上都有些尴尬,心里也不约而同地“卧槽”了一声:这魏昉老儿还真敢说,也不怕有心人听见了拿这个做文章。其实魏昉说不说都不影响他们认定这是一份优秀的卷子,点为会元也极有可能,但魏昉多嘴一提,反倒让他们不好做人,要是主张点这人为会元就像跟魏昉串通好了似的,要是放到后面几名,又显得不给魏昉面子。于是这些考官都闷声不吭,另一位副主考刘杰良当作没听见魏昉的话,笑呵呵地说:“既然诸位都没什么意见,那就从这几份卷子中点会元吧!依魏老之见,谁更胜一筹?”魏昉坐得稳如泰山,捋一把长须,略得意地说:“这三份卷子可列前三,会元就在这里面。”众人一看,赫然有那份疑似宣子昂的卷子。傅鸿熙私下与魏昉有交情,此刻不由得暗自盘算——这份卷子确实答得很好,就算皇上问起来也不必心虚,于是率先道:“这三位四书经文都答得不错,策问只有这位算得上尽善尽美,我认为此人可居会元。”有人开了这个头,剩下的也纷纷附和,于是会元就暂时定下了。很快,前八名的卷子已经一一排好名次,还差两位,却让众位考官犯了难。其中一位同考官正是大理寺少卿梁培,想起自己经手的一份卷子,判语一题答得滴水不漏,显然十分精通大昭律法,算得上考生中数一数二的答卷。他上前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