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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安应榉才品出周世泽的不同,从刚刚说话起就跟外冷肃了,这可不像是说亲——他前几日或者跳脚,或者雀跃的少年样子倒是更像心里萌动,这时候竟是要上阵杀敌一般。其中意味不言自明,这对于周世泽来说该是何等大事,竟然和兵事是一般的。安应榉本要开口的话咽了回去,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园子里进进出出的女孩子也不多,再抛开那些小丫鬟,只论一些各家小姐的话,人选也就有限了。只是我在家也少,况且又是男子长辈,并不清楚这些,到时候我去问我家奶奶,必然有信儿。”周世泽本打算就在这里得信,却没想到安将军连自家园子来往哪些人都是不知的。不过盛国公府也的确人口众多,不清楚就是哪一房的亲戚了,倒不是他缺心眼。是这样的话,便没必要在这儿等了,周世泽当下就告辞。安应榉倒是有些叹息,自从跟着来金陵后周世泽来见他几回,竟是回回为了讨老婆事情,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会儿没得事了,他难得拿这个过了一遍脑子,也是失笑。不管周世泽这边有天翻地覆的动静,祯娘这边也得是悄无声息。不说她原没见过周世泽,根本不知今日是唱哪出,不可能有婚嫁上的打算。只说男女之间就是不一样的了,祯娘能与旁人说今日路遇一个只盯着她看的男子么,就该瞒着,最好能像是没得这回事一般才好!祯娘心里虽存着这件事,表面却是不动声色的,就是身边服侍的微雨和红豆也没看出一点不同。直到晚间,祯娘在家梳洗,洗掉脸上妆粉,脸上敷上神仙玉女粉。伸着手有红豆给涂上润手的香脂——冬日里越重滋润保养,晚上睡眠前可要一样样地做好。红豆小心地按摩,加快手上皮肤润泽。看了一眼祯娘的脸色,见是放松的,便忍不住道:“小姐,你知早上遇到的是什么人么?倒是不想盛国公府里的呢。”红豆说完就想打自己几下,只觉得自己一辈子就要栽在这张嘴上了。这样的事情就该当作没发生过一样,就是想知道也最多和几个小姊妹议论就是了,怎么问起小姐来,这不是给找不痛快么!不过这一回祯娘没有说什么,只是答非所问道:“倒不知你眼睛这么尖了,你知道国公府里人是什么样子?又不是见完了国公府里的,弄不好是个远支子弟。”红豆知道祯娘没生气,放下心来了,这时候手上动作也舒缓了一些。小声道:“这也不难看出来,但凡是有亲的总该是有些相像的,就是看起来没个像的地方,那也是不会看罢了。况且这少爷气度不同呢,不是那些公府旁支该有的。”祯娘不说话了,倒是也见到了微雨道:“是的呢,当时见着板起脸来可是吓人,竟是多说一句话也不敢了。”手上涂抹香脂匀净了,又套上上等的松江棉布的手套,这才算完了。祯娘这是要床上歇息了,暗暗想着当时的情形——‘吓人’?哪里吓人了,明明是寻常的神色,可不觉得有什么可怖的。祯娘正寻思着,又有今日跟着的刘mama欲言又止了。他本是远远站着的,只等着每日检视完毕火烛等,这才回去。她本是一个少言语,只做自己本分的——似乎祯娘屋子里的mama都是这样的性子。这是顾周氏特意安排的,她过去在盛国公府里做奴婢,那些小姐和奶mama妈最是知道的。因此晓得这些有辈分的mama若是性子不本分最容易仗着年纪大资历高声气也高了起来,不要说下头的小丫鬟了,就是对着主子少爷主子小姐也是拿着腔调的。若说这还不算什么,还有一样就是不能容忍的了——凡是有这样说一不二的mama管着,小姐们难免格外气弱。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了,最容易养出一个糯米团子般的人,最是木头一样,针扎呀叫不出一声。那样的女子说的好听是恭顺,说的不好听就是‘命苦’了。可不是命苦,世间多得是欺善怕恶,在娘家的时候上上下下都是亲人,自然是宠着爱着,没什么不好。但是到了娘家该如何,真有那一等一的良善人家就罢了,然而更多的人家却不是那样。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以后就是婆家上上下下的一盘菜了。刘mama终于还是说话了:“小姐,今日白日的事情可要和太太说话?到底这上头还是太太知道的好。”祯娘正要上床,听到这样的话只顿了一下,也不回头,慢吞吞道:“这是什么事儿?明明是什么事也没有不是——我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我懂得mama的意思,只是这样的事情我是不说的,也太大惊小怪了。这样的事情只要没个点破,也难得有个后文,何必自己杯弓蛇影。”祯娘自小生的好,到如今正好是十三岁豆蔻年华,越发掩藏不住了。一般人家替女儿防着一些是一些,但也没有顾家这样草木皆兵的,这大概是有个漂亮女孩子在家才会有的忧虑了。刘mama听过祯娘的话,倒是知道意思——人家男子也没说什么,只不过一看再看,虽然失礼,但还不至于如何如何。若是在大街上,祯娘这般不知有多少人盯着看过了。这一回身边人都上了心了,无非是这男子格外不同。不同在哪儿?就在太合适了。年纪是二十来岁,看打扮也是锦衣公子,可见家底不薄的。偏偏这时候,他可围着祯娘看过一遍又一遍,这是什么意思。但凡不自欺欺人的都晓得了。而祯娘如今是什么时候,这段时日顾周氏在不断考虑她的婚事就知道了。这时候正是家里上上下下都拿眼睛看这件大事的时候,周世泽当时的样子,正是‘打草惊蛇了’。在场的祯娘身边人哪个不是立刻想起祯娘的婚事了。刘mama不说话了,祯娘明白她还有未尽之意,不过是听从祯娘惯了,不会驳她罢了。于是祯娘回头道:“天底下没有这样的事儿,哪有见了一个男子就想起自己的终身来的事情?不过是个外男,让我怎么与母亲说话,说自己遇到什么事情?”之前的道理刘mama心里是疑虑的,反而是后头这样不是道理的道理让她信服——自家小姐到底只是个十三岁的豆蔻少女,哪里肯随意想这些事情,又不是那等没得家教的,见了一个外头男子就不得了了。只怕让小姐自己来说这样的事情,也是为难了。小姐害羞这样的事情就足够说服看着她长大的刘mama了。只是事情真的如此?祯娘又不是个会为了这样事情害羞的。祯娘一面是有些心烦了,不晓得为什么大家都要为这上心,一点点风吹草动就如临大敌,她自己还没表示什么就一齐想到她的终身上去了,好似她就只有终身是要想的一般。祯娘烦心这个,她很久以前就不爱大家围着这个事情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