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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因着这样一件事心里多羞窘,连着好些日子除了服侍祯娘再不肯出门一步路,多说一句话,唯恐有人耻笑她。这件事毕竟不过是一件小事,如同蜻蜓轻轻点了点水面,一圈圈涟漪荡开,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和顾家平静不同,之后几日的盛国公府却是热闹非凡——只因盛国公府的七爷安应榉回来。说起来这位七爷是公府二房郑太太最小的一子,极得父母宠爱。但是他生性最爱舞刀弄枪一些,成人了以后就硬是进了行伍。虽说二老爷和郑太太心里担忧,但是拗不过这位七爷,三四年后也就认了。还借着家里蹲人脉替他打通关系,使他走的顺当一些。如今这安应榉安七爷已经是四品将军了,虽说武官品级不如文官值钱,但是也算是有出息了。之前几年,九边不靖,于是朝廷抽调了各地守军到九边协助那边军门边防。安应榉就去了这么一遭,这一去就是三年。直到今岁与蒙古和女真都动了刀兵一回,九边安生一些了,这才特许回家探亲一回。说起来这九边事情倒是和顾家有一丝丝关系——之前祯娘就想接着九边的事情倒卖茶叶,赚一波快钱来着。事情如今的发展也和她当初料想的一模一样,这时候苏州的茶叶应声而涨,只等着山西商人来了,宰上一笔了。不过也就是这一点关系了,其余的这位安七爷来到,顾家真是一点边也沾不到,毕竟这是人家家事。更进一步地说,这是盛国公府二房的人物,这就更不相干了。对于祯娘最大的影响大概是这几日盛国公府里上下忙碌着安七爷回来探亲团圆,就是女孩子们也不必读书,所以女家塾这边就停课了,祯娘也就回家了。不说祯娘在家如何,最不过就是看两本闲书,画几笔画,弹一回琴罢了,没甚好说。但是盛国公府可就有十分热闹了,安七爷坐着高头大马,带着几个亲信心腹也都是和他一般的,跟在后头,到了盛华街,可是好生威风。盛国公府里上下早知道了,之前就知道是这几日到了,所以一直有小厮在城门口守着,只等着人来。果见得人来了,立刻就拥簇上前牵马,又另有人飞奔回去禀报。府里也就提前知道了,立刻开了正门——虽然因着是晚辈的关系,老爷太太这一辈并不出去迎接,但是这也很了不得了。等到安七爷到了家,先是到了祠堂,长辈们倒是都在——给祖宗上了一回香,谢谢祖宗护佑,平安归来。然后就是叙说亲情了,其他各房都很有眼色,不过略说了几句话,然后就由王夫人开口道:“你这一回出去你娘最是担心,儿行千里母担忧,古人说话是不错的。晚间咱们一家人再聚起说话,这时候你跟着你爹你娘回去,多尽尽孝心罢!”安应榉本是极爽朗粗疏的一个,听得这话也动情了,给叔伯婶娘们深深作了一个揖。这才随着父母回了自家所在——这时候郑太太已经红了眼圈儿!等到晚间众人再见时候却是见不到郑太太失态的样子,她倒是如往常一般满面笑容,拉着安应榉到正院吃饭。不过到了地方也要分开——就是因着今日安应榉归家,大家一起吃饭了,也没得各家男女同席的道理。安应榉到了男子那边,倒是十分吹嘘起来。各个兄弟与他打听行伍中种种,他都是知无不言的,说到在九边那边打仗那就更是了不得了,直说自己如何英雄了得。大家都只说不信——真有那般神勇,哪里还会只是一个四品将军?不过安应榉口才十分了得,倒是把一般说书先生都给比下去了,说起那战阵上的事情,真个让人身临其境。夸耀起自己来,那也是理直气壮,偏偏又合情合理,似乎真是那般,让人找不出不对来。一时之间,不要说本就对这些感兴趣的男子了,就是隔着屏风的女眷们也是听住了。当时小王氏就道:“阿弥陀佛!七弟这般说来虽说比不上关公、秦琼这些,但是比起本朝开国的几位将军竟然是绰绰有余了!这是咱们妇人家见识少了,也幸亏还有七弟这般的兄弟,不然岂不是一直不知外头行伍里还有这许多说头!论起一个个英雄来,比那还要精彩,不然今日晚间就请他来给咱们涨涨见识?”安应榉的媳妇姚氏也是个促狭捧场的,不过是因着安应榉常年在外,她代为孝顺公婆,所以显得沉稳许多。这时候安应榉归家,她也就活泼起来,立刻道:“是极是极!若是我一个问他,他只怕要嫌我是‘妇道人家’,懒得来说。但若是咱们上下都想听,他就推脱不得了。”他自家老婆都是这样说话,郑太太又在上头笑吟吟地点头,这件事情自然也是自然而然了。等到用完晚饭,丫鬟婆子上来撤了碗碟,收拾桌子。大家正在香茶漱口的时候,就有丫鬟到了男席那边说了太太奶奶们的想头。侄儿们不敢拿叔叔打趣,叔伯们更要端着,只有几个年纪较小的堂弟才笑着道:“快快去吧!七哥这一回可要与家里太太奶奶们说一回书了——谁叫刚才那许多炫耀,倒是比说书的还精彩!想到太太们也在,只当彩衣娱亲了,也是哥哥的孝心!”这般了,他还能说甚,只得笑嘻嘻地往女眷们聚集的花厅过去。这时候,女眷们都已经在花厅里坐定了,上首的自然是几个太太。他又是深深作了一个揖,然后道:“叩请太太奶奶万福金安,并小姐们金安!今日在这里给诸位说一回本朝真人真事的传奇,唤作,说的开心了,请贵客们多打赏打赏!”这安应榉安七爷,原来在家年轻的时候就是兄弟里头性子最跳脱的一个,况且他还能伏低做小。在女眷面前,无论是母亲婶娘,还是jiejiemeimei,都能扮丑作怪只为了逗乐,所以上上下下都是极喜欢他的。但是这都是多久以前的事儿了,这一回他归家就这样,大家一下就笑将起来。莫说几个太太忍俊不禁,奶奶们也是纷纷转头捂嘴,小姐们笑得滚在奶母身上让揉肚子。就是丫鬟媳妇们也是或者弯腰屈背,或者躲出去蹲着笑去。一下子,竟然是满堂欢乐了!就是这满场欢笑的样子,安应榉也十分撑得住,反而架子十足起来。手上也是一把折扇,咳嗽了一声示意噤声,然后才道:“大将生来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风吹橐鼓山河动,电闪旌旗日月高,天上麒麟原有种,xue中蝼蚁岂能逃,太平待到归来日,朕与将军解战袍!”这一下又是大笑!这可真是认真起来了——连定场诗也诌了一首,可不是要‘彩衣娱亲’到底了!这一回虽然十分可乐,但是后头他倒是不再逗乐了。毕竟后头是正经故事,女眷们只有听住了,为着英雄传奇屏住呼吸细听,哪里还会笑。安应榉一字一句吐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