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65

    六十一、自己和他的孩子，会是什么样？

    南院种了不少绣球，和只有一棵桂树独立院中的东院相比，很是热闹，更热闹的是老三媳妇孔丽颜已经带了两个孩子过来，五岁大的小男孩带着小自己两岁的meimei，正绕着绣球花追逐着蝴蝶。

    看见蒋惠诗领着胡静华和卢映露出现，挺着肚子的老四媳妇文秀灵放下手里缝到一半的婴儿胞衣，打算起身相迎，蒋惠诗赶忙抬手挥了挥：「秀灵别起了，娘就是突然想来这里串串门，顺便看看你心爱的绣球花」

    一旁的孔丽颜起身拉过几张椅子，上前伸手来扶蒋惠诗入座，胡静华看了眼卢映露，示意她在蒋惠诗身边就座，卢映露顺着大嫂的安排坐了下来，刚坐定，老三家的两个孩子便凑到了她脚边。

    对两孩子来说，身为二伯母的卢映露很是新鲜，因为这两孩子都还小，卢映露嫁进来时婚仪时间长，孩子们没撑到能见着人的阶段就都睡了，隔日奉茶的时候又因为顾青岩和卢映露睡晚了，孩子们已经要小睡所以错过，于是今天才是头一回见上面。

    两孩子对着她好奇的直眨眼，孔丽颜笑着弯身蹲了下来，拉着儿女的手，给他们介绍卢映露：「顺儿、馨馨，这位是二伯母」

    顺儿满五岁，已经很能说话，一声响亮的二伯母把卢映露喊得脸红，馨馨才两岁多还没满三岁，说话还有幼儿口齿不清的奶音，很是可爱，卢映露挨个摸了摸他们的头，孔丽颜便带着他们去骑木马，让婆婆和嫂嫂们能和弟妹好好聊上话。

    蒋惠诗看着文秀灵圆鼓鼓的肚子，关切地问：「这几天晚上休息时腰还疼吗？」，文秀灵摸着肚子摇头：「娘给的靠枕很好用，垫着就不会疼，睡得好多了」，蒋惠诗听了笑开了颜，转头对卢映露道：「秀灵这肚子算小的，之前静华怀茜茜的时候，那肚子可大了」

    卢映露有点惊讶地睁圆了眼，在她看来，文秀灵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之前自己的姊姊卢映霞怀胎到临产时肚子差不多也是这个大小，原来还能有更大的！

    见她惊讶，胡静华赶紧开口接话：「茜茜在胎里就贪吃，所以那胎肚子特别大，怀她俩哥哥时就跟秀灵差不多的」，话里话外有些想安抚卢映露的意思，蒋惠诗也会意过来跟着称是，毕竟是才刚嫁人的小姑娘，见着人有孕腰疼晚上还睡不着，能不害怕吗？

    卢映露的确看着文秀灵的肚子感到忐忑，脑袋里想着自己有一天也会怀上顾青岩的孩子，然后像这样挺着颗大肚子，连起身都费力的样子，晚上还要因为腰疼而不能好好睡觉！

    她越想脸色就越难看，一旁正有着她所有想像症状的文秀灵忍不住笑了起来，朝她说道：「傻姑娘，你别一个劲的想啊！没这么可怕的」

    胡静华见自己也是头一次怀胎的文秀灵安慰还没有过身孕的卢映露，觉得画面既荒唐又温馨，也跟着说：「又不是要怀一辈子，映露你别多想，而且你看，生出来的娃儿多可爱」，说着指了指边上和孔丽颜玩得正欢的顺儿还有馨馨，卢映露看着那两孩子笑得灿烂的脸，不禁又想，自己和顾青岩的孩子，会是什么样？

    见卢映露眼睛已经出神，蒋惠诗拉过文秀灵小声的说着卢映露方才红着眼睛来找自己的事，文秀灵意会的直点头，她和卢映露年纪上是最接近的，嫁进来的时间也是最短的，现在有了身孕即将临盆，的确也特别容易起乡愁，于是伸手去拉卢映露的手：「二嫂，我娘家人住得远，他们已经出发要过来陪产，但还要好几天才会到，这几日你要是无事，二哥又不在家的话，能来陪陪我吗？」

    卢映露回过神来，看着面前三双对着自己流露关切的眼睛，哪里不知道她们的用意，一瞬间眼睛又红了，泪珠滚落的同时直点头说「可以」，蒋惠诗赶忙搂了搂她，又伸手拍拍因为见她流泪而跟着吸起鼻子的文秀灵，幸好这时旁边玩着的两孩子发现这里的动静，机灵的捡了落在地上的绣球花，给两个泪人儿一人一朵，这才让她们都破涕为笑。

    六十二、你可以尽情地哭，我会陪你

    卢映露和文秀灵两人情绪平稳后，众人便聊起了各自院落的琐事，文秀灵又捡起了做到一半的胞衣缝了起来，卢映露自觉搭不上话，便拿起一旁已经裁好的虎头鞋布胚，得到文秀灵的允许后，埋头缝了起来。

    卢映露的手颇巧，针线活于她不难，手上有事能做，心里也就踏实，不会胡思乱想，不知不觉，一双虎头鞋缝好，也到了午饭时间，卢映露把缝好的鞋子摆在了桌上，听着耳边文秀灵的称赞，这才发现蒋惠诗不知何时已经让胡静华扶着回正屋去了，满院子乱跑的顺儿和馨馨也跟着孔丽颜回去了。

    文秀灵端起鞋子，笑道：「你太专心了，娘和嫂嫂们都不想打扰你」，卢映露有点难为情的挠了挠颈，正准备起身告辞，南院的管事便来请她们用午饭，文秀灵说：「青俞不在，我一个人吃饭很没劲，二嫂就再陪陪我吧？」

    卢映露听了，就想起自己那没了顾青岩身影后格外空旷的东院，也就没了回去的心思，顺着文秀灵的邀请，在南院用了午饭后才告辞离开。

    也不知道青岩哥哥回来了没有？走回东院的路上，卢映露脑海里都是这个念头，推门进了东院，一抬眼便看见王勉端着空茶盘从小厅里走了出来，卢映露的脚便自顾的朝小厅跑了去。

    顾青岩浅浅的抿了一口茶，刚放下杯盏，便看见他的小娘子快步地进了小厅，在自己跟前站定，停滞了片刻后，用力地扑进了自己的怀里。

    「怎么了？」顾青岩下意识地抬手把人揽住，安抚的轻轻拍着少女起伏剧烈的背脊，很快便感觉到自己的衬衫前襟有潮湿的水气，连忙低头去找卢映露的脸，才发现她无声地直落泪。

    顾青岩的心口被她眉宇间的忧色紧紧的揪住了，竟有一丝幻痛，他碰上卢映露颊上的泪痕，把语气放得更软一些，再次地问：「露露，怎么了？」，卢映露被这柔软的语气一问，心里的难受就再没能忍住，哭得更伤心了，她不知道该跟顾青岩说自己是想家还是想他，不管是哪个理由都显得她幼稚难堪，对顾青岩，她竟一个哭的理由都说不出口。

    见她只是落泪迟迟不开口，顾青岩没有再问，只是把她紧紧的抱回怀中，安慰道：「没关系，我回来了，你可以尽情地哭，我会陪你」

    卢映露听见他的话，就更加无法控制自己，在顾青岩怀里哭出了声音，而顾青岩也如他自己所说的，耐心的陪着她，直到她哭得累了，甚至因此打起了嗝，这才把她从自己怀里挖了出来，拿起方才只抿过一口的茶，哄她喝下。

    一天下来，哭了三场，卢映露觉得自己精疲力尽，喝过茶后就这么窝在顾青岩的腿上，不想动弹，男人也没有催促，就只是轻轻的揽着她的腰，在确认她情绪平复后，才顾自地开口说起会议的事。

    卢映露听得不是很专心，因为她离顾青岩的心跳更近，男人沉稳的心音让她平静，竟突然有了些勇气，淡淡地用简短的「想你了」三字打断了顾青岩那漫无目的的叨絮。

    她可以感觉到男人在自己的话音落后，有一瞬的僵硬，然后自己的视野便被忽地凑近的幽深黑瞳给占据，顾青岩低声的，带着点情绪的问：「露露，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卢映露不解，但下一刻就被顾青岩吻上了，她没有准备好，或者说她没有想到顾青岩会是这样的反应，刚哭过还有点鼻塞，被突然吻上，她根本喘不过气，这个略有窒息感的吻，让她想退避又想继续，最后只能伸手紧紧揣着顾青岩胸口被自己哭湿的衣襟，又逃又迎的，让顾青岩追逐纠缠自己的唇。

    六十三、有恃无恐罢了

    顾青岩在卢映露真的开口前，给她想过各种理由，却独独没有「想他」这个，他并不认为，自己在卢映露心中已经足够重要到，能与她的泪水在天平的两端持重抗衡，所以他的吻是冲动的，不能自制的，内心深处涌出一丝无赖的埋怨，怨她怎么能如此明瞭的表达出来，这叫他如何自持？

    小姑娘不顺畅的吸气声很是明显，顾青岩这才有些从激动中恢复理智，松开可口的红唇，却舍不得退开，鼻尖还执拗的蹭着卢映露发红的脸颊，顾青岩有意识地感觉到自己动了念，暗暗的唾弃自己，卢映露才刚哭过，自己连安慰都没能做好，就想着要把人拆吃入腹，禽兽！顾青岩想着，终是克制的退开了些，甚至不着痕迹的假借给卢映露拍背顺气，将本来坐在自己怀里几乎腹背相贴的卢映露稍微地往自己膝盖的方向推开了些。

    卢映露喘匀了气，才发现自己和顾青岩之间尴尬又暧昧的氛围，她脱口而出的告白，乍看是冷静地说了，其实是情绪高昂之下的冲动，迟来的害臊让她满地找话，胡乱地报了自己一早的行程后，又问起顾青岩会议的事，意外地暴露出方才她根本有耳无心的事实，那模样慌乱的可爱。

    顾青岩耐着性子重复了已经说过的话，见她情绪平复，才又悄悄地拾起他们刚才默契的忽视了的那句「想你了」，顾青岩轻拍着卢映露的手，在跟她说了自己入秋后便要正式开始授课，在那之前的盛夏里，大约每周会去开一次会后，带着笑问：「这样露露不就每周都要哭上一回？」

    卢映露脸颊再次通红，顾青岩的话明显是玩笑，但却真的有可能，小脸瞬间又有些皱了，她对这无奈的现实没有对策，只能盼时间可以把感觉冲淡，或许习惯了之后，顾青岩不在，她也不会再哭。

    顾青岩细细地观察着她的神色，总觉得自己想让对方能释怀的玩笑似乎起了反作用，有些懊恼的歛住了神色，他对卢映露，还没抓到相处的方寸，玩笑开得过了，会不会成了卢映露心里的刺？他对自己轻易脱口的话感到后怕，想着要说些什么挽回，卢映露便抬眼看着他道：「大概会，但你说了，我可以尽情地哭，所以没有关系」

    此刻，卢映露还带着稚嫩的脸庞上，竟有些顾青岩此生都没有过的豁达，顾青岩不禁露出了略带欣慰的笑，抬手点了下卢映露还泛红的鼻尖，称许道：「露露真是大无畏」

    卢映露不太理解为何顾青岩如此给她下注解，她不是无畏，只是知道，顾青岩本人以及整个顾家，都会包容她，所以有恃无恐罢了。

    六十四、为什么喜欢西洋书？

    「对了，林先生有跟我提了，文学院或许愿意收你，下周我去开会时你跟我去，文学院的院长要给你考考试」

    因为方才见卢映露有情绪，顾青岩才把这重要的讯息给忘了，要是没忘，或许早说出来，卢映露的心情便能瞬间转阴为晴也说不定，果不其然，卢映露的眼睛在听见他的话后整个亮了起来，从他身上跃下，兴奋地问：「真的吗？」

    顾青岩再收不住笑意，颔首道：「怎么会有假？他们还托林先生转交了些新生的学程规划给我，让我拿给你看」，说着，顾青岩从摆在一旁另一张椅子上的皮包里抽出了些文件，交给卢映露。

    卢映露接过后，拉过一把椅子挨着顾青岩坐下，文件里有文学院的所有学程规划、新生必备书目等等的资讯，卢映露纤幼的指尖抚过铅字印刷的文句，喃喃的道：「文学院里头还有分不同学系啊」

    顾青岩凑了过去，那学程规划上其实分了三个不同的学系，中国文学、西洋文学还有历史学，他问卢映露：「你想学哪个？」

    卢映露看着各个学系的课程表，没有丝毫犹豫的指了西洋文学，这正如顾青岩预料，从她要求看自己的藏书开始，多少能猜出卢映露的喜好，就是不知道卢映露是为何对西洋文学起了兴趣，卢家是商贾世家，对于纯学术的教育不是太过热衷，卢映露的兄长们也都学习商学，所以应该不是家风所致，难道是读女学校时有机会接触的？他想着也就问出了口：「露露很喜欢西洋书？」

    卢映露点头，顾青岩也就顺着问：「为什么喜欢？」，这问句让卢映露停顿了下，为什么喜欢？她自己也没深究过，最一开始是怎么把心思往这方向挪的呢？思考了片刻后，她忆起自己初次对西方世界感到有兴趣，是听父母饭后闲谈时说起顾青岩要出国的时候。

    那会儿，她大约十岁，她记得自己问父亲：「他要去的地方是哪儿？」，父亲回答「英格兰」，她又追问：「那是什么样的地方？」，一辈子都没出过国门的卢天明回答不上来，但当时已经在青城学院读书的长兄是听学校老师说起过英格兰的，便简单的将自己的所闻告诉了卢映露，这也就成了卢映露对西方世界的向往的开端。

    想到这里，她觉得答案呼之欲出，却又为这个答案感到些微的羞耻，顾青岩见她迟迟不回，忍不住伸指轻轻的戳了下她因为思考而下意识鼓起的脸颊，卢映露被这一戳从回忆里回神，对上顾青岩的眼，又忍不住想告诉他，卢映露自己都不明白这矛盾的心态是由何而起，自己内心挣扎了片刻后细声道：「因为西洋书里写的是青岩哥哥留学的地方」

    六十五、不打算再收敛

    顾青岩顿住了，卢映露的答案是他意料之外的，徘徊在她脸颊边的手再收不回，掌心碰上卢映露的脸颊，指尖轻触少女戴着青玉耳坠的耳垂，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

    卢映露说完了自己的理由后，心中突然就没有底了，于她，顾青岩是从小听到大的熟悉名字，是家人口中自己未来的理想归宿，自己向之慕之而欲求深度的瞭解是合情合理，但于顾青岩来说，自己的这份心思，是否是一种唐突的窥探？

    她无法知晓顾青岩会怎么看自己的此番行径，也有些害怕知道他真实的想法，于是垂下了头，默默的看着手中的文件，她的心因为紧张而狂躁的跳着，只能去数男人在她耳垂上意味不明的碰触，像倒数着烟花炸在夜空的瞬间，焦灼中有期待和忐忑。

    顾青岩终于停下了指尖的动作，开口问：「露露很想多了解我？」，问出这话之前顾青岩心里挣扎了一下，毕竟听起来多少有些臭美的味儿，可是他确实想知道自己的理解是否正确。

    卢映露听出他语气里暗藏的期待，心跳的更快了，胸口像要炸开似的，她惊喜于顾青岩对她所为的不厌不恶，怯怯抬眼看他，想从男人的神色佐证自己的理解，而顾青岩就这么挂着浅笑，用直勾勾的视线，等着她抬眼。

    卢映露觉得此刻顾青岩的眼神很是眼熟，那是他们床第之间，偶而会从顾青岩眼底露出来的，带有侵略感的眼神，卢映露之前每每见了，都有种自己将会被他吃干抹净的心慌，而每次自己为此而怯，顾青岩就会把这神色收敛的干净，但现在的顾青岩似乎不再有如此打算，而自己，似乎也不再对此有惧。

    像是被男人的视线牵引，卢映露顺着他的话点头，顾青岩满意的加大了笑意的幅度，手去牵卢映露的手，指尖勾着少女微微出汗的掌心。

    这个动作勾的虽是自己的掌，但发痒的却是自己的心，卢映露有些支吾的问：「青岩哥哥，不介意？」

    顾青岩带着些宠溺的笑答：「怎么会？」，这话瞬间点燃了少女内心的欢喜，反握住顾青岩的手，她诚挚地问：「那我还可以知道更多吗？」

    顾青岩颔首，手上用力把卢映露朝自己的方向带，她虽然不明顾青岩意图还是跟着男人的力道起身，再次被揽到了顾青岩的腿上，她坐在他腿上时，能与他平视，顾青岩凑的很近，鼻尖相触的距离，卢映露隐隐感知到了男人周身散出的欲，偷偷垂眼，顾青岩那笔挺的西裤裤档有明显的隆起，顾青岩也不再避讳，露骨地问：「这个你已经知道了，对吧？」

    卢映露整个人都烧了起来，但还是点头细细的说了声「对」，然后便听顾青岩凑到自己耳边道：「那露露先帮帮我，其他的之后我再慢慢的说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