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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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0 感冒的时候，头脑会发沉。思念的时候，心脏会疼痛。 原来我的心一直得着不会痊愈的重感冒。 ＊＊＊ 三井的心情是久违的明媚。 今天是他的生日。 对他来说，小时候的生日等同于父母展示他们有多爱他，他们家庭有多和睦的作秀。从他还不会走路开始就被套上了迷你西服，到小小年纪就要学着说成人的客套话，应付和家里有商务往来但脾气各有怪异的同龄人，他一直都很烦这些却不得不笑脸迎人。那些昂贵却没有用处的礼物和华丽的宴会厅，是小三井小时候的阴影。 高中后他低落了一段时间，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家里不再为他庆生了。嫌他丢人还是工作太忙，三井心里都有数。父亲觉得这是对他的惩罚，减少了他在上流社会的曝光度，殊不知三井求之不得。 高三的最后一年，他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就是重新加入篮球队，并获得了和队伍一起获得了首胜。 和队友一起欢呼时，三井才露出了两年多来一个真心的笑容，这才是他想要的庆生方式。 大学的第一年，不知道算是诅咒还是巧合，他又是在医院度过的。并且还在生日当天和家里吵得不可开交，气得他砸了两个花瓶还不解气。 那时候的他不知道，很快自己就会得到了想相伴一生的对象，而以后自己的每个生日都会因对方而熠熠生辉。 三井都不知道宫城是从哪里学来「节日必须庆祝」这一套理论的。 他隐约知道宫城和他的家里关系不是太好，是比自己和父亲的关系更紧张的那种存在。三井自认自己的经历让他也没有资格置喙，也就装作不知地从来不提。 照理这样的人应该不爱过节才对，比如曾经的三井会故意漠视掉每一个需要家庭团聚的日子。 但宫城非常注重每一个节日，其中的重中之重当然就属生日了。 在一起的前两周，三井给宫城过了十八岁生日。当时他并没有抱着以后要让宫城还回来的想法。但是十个月后，宫城给了他一生中最棒的一个生日。 他给了自己一个家。 宫城拿出他照顾三井赚到的三百万，再加上近一年间打工积攒的两百万，然后从他管着的三井的零花钱里又支取了五百万，买了一个一室一厅一卫一厨的公寓。 “这里的交通还可以，不过我想以后你估计也是开车比较多，大差不离的。这里有电梯的，下次喝醉就不用你一点点爬上五楼了……我选在三楼，就算有什么情况要爬楼梯，也不会太累，再高的楼层怕发生火灾什么来不及逃跑，地震起来也更危险。呸呸呸，我不是诅咒我们发生那种意外，不过有备无患……我知道你爸妈给你租的地方，条件比这里好多了，但那到底还是房东的屋子。这里就不一样了，以后就是独属于我们俩的了……你想怎么装饰它都可以，你想怎么……胡天胡地都可以。现在这里还有点空，我想着我们可以一起慢慢地填满这里，那样也挺好的。你要是想买什么名画我也随你，但要是不小心被我弄坏了我可赔不起……买不起更大的房子真是抱歉，如果你不想要也没办法了，我已经付了全款了……” 三井瞠目结舌地听着宫城因为紧张而开始絮絮叨叨得停不下来，困惑地打断了宫城的自白。 “小良……你也太牛了吧？不过你不是说，要给安娜游学的费用吗？那你哪里的三百万？” 宫城很怕三井会觉得他这一步做得太过了。交往才一年就有种托付终身的感觉，说不定会把三井吓跑。他考虑了很多三井可能会有疑问的地方，但是没想到他会记得自己一年前提过一次的小事。 “我后来又把钱补上啦。”松了一口气的宫城放松了一点，“假日的时候我不是经常打工吗？三薪赛高！！” 三井还记得自己之前埋怨过宫城好几次，为什么大家放假的时候他非要去打工。之前还总是出去约会来着，可是真的同居以后反而出去得少了。宫城总是说多攒点钱也没关系嘛，然后亲亲抱抱地把三井哄好了。 他完全没想到宫城竟然一下子憋了个大招。 “……你，你说话呀。”宫城不自在地挠着自己的鬓角，双脚不安地扭动着。 三井长长地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对宫城道：“房产证……给我看看？” 宫城猛点头，一路小跑，很快就从卧室取出了两张A4大小的蓝色厚卡纸，喜滋滋地在三井面前挥了挥。 “一人一本！给！”宫城把一本扔进三井怀里，自己把另一本打开，不等三井打开他怀里那本，又对调了一下，自己摊着双手让三井同时两本一起看。 “看，这本上有我的名字，那本上有你的名字。”宫城不自在地咳嗽一声，又继续道：“我还以为会是什么样的……很大但是很薄，就一页……五百万就这么没了……和房产局的窗口人员确认了好几次。你看看，真的是真的吧？” 三井没有怀疑宫城所说的话。但这也是他第一次在房产证上看到自己的名字。 即使家里那可能一米的保险箱里装满了以后会由他继承的各式产业的产权证，三井家里可以给他买这买那，豪华游各种奢侈品不再话下，但无一例外全都是消耗品。三井曾经也觉得没什么，至少他不需要为钱烦恼，又不是他有钱会没地方住。 而宫城居然……他甚至怀疑宫城现在银行账户里可能连一万块都没有…… 三井往前一扑，紧紧地抱住了宫城，两人手上的房产证轻轻落地。 宫城呆呆地眨了眨眼，也回搂住三井，笑道：“干嘛啊……” 等感觉到从上方有温热的液体滴进自己脖颈处时，宫城一惊，慌张地道：“三井你干嘛……喂……大少爷因为房子太小，所以伤心得哭出来了吗？你这家伙……” 三井破涕为笑，点头道：“这么小的屋子就想打发我，以后要给我买个大三倍的！” “神经病，两个人要那么大的地方干什么？哦，你想和我分房睡是不是，那我考虑一下……” “不要！” 插科打诨地说了几句，两人又陷入了沉默，只有心脏处紧紧地贴在一起，随着对方的呼吸而跳动着。 ＊＊＊ 进入公司的第二年，三井买了现在的房子，还是一样写了两本，注明是一人一半购买的。 “现在那个真的很好，很温馨。但是有一点点，就一点点太小了……”三井小心翼翼地道，“有时候也会有客人来嘛……而且现在你可以有自己的游戏室了！是不是很棒？” 宫城拿着第二本蓝册子，低声地说道：“可是我没有出钱。” “我的钱不就是良田的吗？”三井笑嘻嘻地揽住宫城的肩膀，“法律意义上，这个房子就是有一半是你的。我本来想只写你的名字的，但是还是一人一半更有意义。我们又不会分开，其实写谁都无所谓啦～” 三井贱贱地加了一句：“现在公司里好多小年轻想对我投怀送抱哦～～可是我却只想养着良田～我是不是超棒的～” 宫城‘切’了一声，“你自己不也是小年轻，才当上组长就飘了？” 三井挠挠下巴，“虽然说三井飒完全没有介入我也是不相信的……但至少我的表现也堵得住悠悠众口啊！你没看到那些刚毕业的大学生或者还没毕业的实习生看我的时候眼睛里都在冒星星～哈哈哈，好蠢啊～” “呵呵，你要是敢看别人的时候眼里有星星，你就给我睡马路去。” “连次卧都不让我睡啊？好歹我出了一半的钱诶～”三井抱住宫城的腰，侧躺着抬头看着宫城，“以后老公给你买很多很多大房子好不好？” 宫城像触电一样站起来，把三井推开跑进了卧室，反锁上了门。 三井错愕地呆在原地，过了几秒才去敲门，但是不论他怎么喊，宫城都不开门也不理他，最后他只能等宫城自己冷静下来后再出来，并且从此再也不敢提那两个脱口而出的字眼了。 良田……不想和他结婚吗……他还以为…… ＊＊＊ 核对完最后一份文件并签上了名，三井晃了晃头，把处理好的文件都交给秘书，笑着道：“那我先走了。” “是，请慢走。” 秘书等看不见三井后兴奋地打开了自己的小群，“今天第一名肯定有什么节目！精心打扮得就行开屏的孔雀！啊啊啊，好想跟上去看看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人和他约会…… ” “真的假的？我今天都没机会上去，比平时更帅吗？？详细说说！” “我就这么说吧，我进去送文件的时候，他甚至在打理头发！生怕一上午过去，发型乱了。真是太可爱了……哈哈哈哈！！！你们都看不到！略～” “可恶，你倒是拍照啊！光说有什么用！” “你想害我被开啊？啧啧。好了，第一名下班了，我还要收个尾呢……不说了！” “炫耀完就跑？！可恶的女人……！” ＊＊＊ 回家的路上，三井打开了电台，随着不太会的旋律随意地哼着，一想到到家以后宫城会为他准备什么惊喜，就乐得嘴角下不来。 会是什么呢～蛋糕什么肯定有，每年还都是宫城亲手做～去年的那个滑雪造型，他现在还印象深刻，真不知道宫城是花了多久做出来的。真可惜，本来年底想去滑雪的，但三井又被外派去公干，回来又是忙一个新的企划，完全没时间度假。 去年宫城把家里都营造得像个滑雪场一样，地上铺了很多大至雪花样式小到毫米级的雪白小颗粒，沙发上、地上，甚至卧室里也都是，踩下去或躺下去时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通往卧室的走道上还点了很多电子蜡烛，撒着玫瑰花瓣一路为三井指路。 宫城本人则穿着一件圣诞老人的长外套。 三井刚取笑宫城的这个打扮太老土，就见他缓缓站起，一扯身上宽松的腰绳，露出了以后的兔女郎装扮。 宫城挑了挑眉：“我是雪地精灵兔……要找一个人类给我点精气。你愿意帮助我吗？” 管它什么精心打理的发型，三井三下五除二地把自己衣服脱完，甚至没耐心去解开一颗颗扣子，只是弄开最上面两颗后就往上一掀，硬是把它当成了套头衫。 “非常愿意……”三井走向床铺时边前进边脱裤子，拔掉裤腿时，他还不稳地左右蹦了两下，比起戴着毛绒兔耳躺在床上的宫城更像只兔子。 只穿着内裤的三井靠四肢撑在床上，俯视着宫城的打扮，搞错了自己的定位道：“这么美味的小兔子，我要从什么地方开始吃好呢～？” 宫城弯起膝盖摩擦着三井的裆部，脸上用装出来的凶悍道：“区区人类，不过是本大仙的口粮罢了，乖乖别动，待本大仙吃饱以后，还可以考虑放你一条活路。” 三井俯下身闻着宫城身上的沐浴香味，深深地吸了一口，咬牙切齿地道：“好象……桀桀桀，小兔子，你搞错了。我可不是误入山林的老实猎人，我是方圆百里劫色无数的花心大盗！落我手里，你的清白我今日是破定了……！” 宫城故作惊讶地随着三井的即兴发挥改了剧本，道：“原来竟是你！休想我会甘心认输！有本事你就来呀！” 三井比宫城打扮的还像个精怪，变态一般地闻遍了宫城的全身，喃喃自语道：“今天不把你整个吞下肚地吃个精光，我以后就金盆洗手了……！” 想想去年生日的疯狂，三井隐隐觉得鼻子有些sao动，连忙制住自己的回忆，毕竟还在开车，兴奋起来一脚油门太容易出事了。 冷静点，三井寿。你可以的。只要再忍十分钟就可以……忍耐！ 在三井几乎一生的耐心终于用完后，他三步并作两步地上了楼梯，连等电梯的耐心都没有。 “良田——我回来了——” 兴冲冲的三井刚开门，就一边解开领带一边高声喊道。可是他左顾右盼后却看不出家里和他早上离开时有什么不同。 是他回来得太早了吗？ 可是他也只是提前了三十分钟下班而已…… “良田？”三井疑惑地检查了阳台和浴室，推开了卧室门后看到宫城正坐在床边，低头看着手里的一份报纸。 开口问「我的生日派对怎么还没开始装饰」有点丢人，三井无措地摸了摸鼻子。有些遗憾地坐在了宫城身边，他心里还在想着：难道良田忘记了今天是我的生日吗？不可能吧？怎么会呢？ “良田？怎么了？”三井边走近他边问道。 宫城鼓了鼓脸颊，瞄了他一眼又低下头，脸上没有丝毫的笑意。 三井往后将手掌撑在床垫上，探过头看了一眼，突然发现宫城手里拿着的是自己和川野上头版的那份报纸。 “不是，我可以解释……”三井慌张地坐直身体，惊慌失措地挥舞着手试图解释，但是平时可以做脱口秀演员的嘴皮子这时候就像没了油的链条一样滚不动了。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宫城沉吟了片刻，把报纸叠起来放到一旁。 然后他定定地看着三井道：“我知道你和她没什么。” 三井立马松了一口气，说话也顺畅了一点。“都是三井飒逼我的，他说只要逢场作戏就可以了，我根本不想碰她。那天我不知道他安排了记者专门拍我们……” “但是我们还是分手吧。”宫城垂下眼睛，看着自己放在大腿上的手背道。 “什么……？良田，你没听到我说的吗，都是假的，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她？我只是为了合作才……” 宫城叹了一口气，重新抬起眼看向三井，“这样对你比较好。这才是更适合你的道路。对我也是。反正我们还年轻，现在开始新的人生也不晚……” “你在说什么鬼话？！”三井抓住宫城的肩膀，使劲地摇晃着他。“我已经和三井飒说过我不会再那么做了，以后我也不会再见她，你别生气了好不好？你要生气也行，是我不对，但是我真的没有做超过报纸上你看到的事，更不可能喜欢她。我只喜欢良田，你最清楚了不是吗？” 宫城摇着头道：“就算不是她，也会有下一个人。就算不是女人，也会有比我更适合你的男性出现。” “什么乱七八糟的，不管男人还是女人，我只喜欢你，良田你不知道吗？”三井焦躁地抓住自己的头发，祈求地看着宫城：“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的。良田你现在只是在说气话，还会有谁比你更爱我呢？再给我一个机会……” “我不要你为了我牺牲！”宫城站起来，眼睛红红地大喝道。 “我不是一时意气用事，我有这个想法很久了。或者说从一开始我就没觉得我们会真的走到最后。现在只是有一个合适的契机罢了。不管你愿不愿意，我已经打定主意了。”宫城侧过头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了一些地看着三井，“这栋房子留给你。小的另一栋就给我吧。其他的杂物我会理好了给你寄过来的，我的东西也拜托你整理一下。如果嫌麻烦也行，这个屋子里的我的一切随便你处置，扔了或烧了都随你。” 宫城从衣柜里的保险箱里拿出属于两人的房产证，把褪色了一些的那份拿了出来。想了想，又从旁边翻出了一个挎包。 “过户什么的，交给律师吧。你派一个人去办，我就不出律师费了。” 三井很受伤地看着宫城，不敢相信他所说的每一个字。 “良田，为什么……” “该说的我都说了。死乞白赖地也不好看，我们好聚好散吧。”宫城不知道是在说自己，还是在指三井的纠缠。 “不要，我就要赖着良田……” 三井伸手去拉宫城，被宫城避开了。 “还好我们没真的养狗，不然现在得小家伙伤脑筋了。”宫城耸了耸肩，语气略显轻快地道。 三井想说自己现在就像一只被抛弃的大狗，但是宫城选择了视若无睹。 “哦，对了，差点忘了今天是你的生日。抱歉。”宫城迟疑了一下，走过来抱了一下三井。“生日快乐。现在找人出来庆生也不晚……” 三井紧紧地抱住宫城，生怕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不见。 “不要。只要良田。为什么要别人？我不需要……良田……良田……” “……我没有打算改号码。但是没事最好别发消息给我。也别来小房子那里徘徊，我怕你被当成变态举报，到时候上了新闻就不太好了。” 宫城说完想说的，狠狠心推开了三井，看着不稳地掉在床上满眼心碎地看着自己的三井，宫城呼出一口气，留下一句：“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就离开了。 三井想追出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很久没痛过的腿部却完全使不上力气，让他只能错愕地看着宫城狠心离开，连回头看他一眼都没有。 “……良田！！良田！！！！！！”三井歇斯底里地大喊着，但还是听到外门上锁的清脆声。 宫城背着自己的挎包，把房产证放进去，手机也调到关机模式扔进去。 在门外站了十秒，他幽幽地呼出一口气，像三井不到十分钟前那样选择了走楼梯。 只是他的步伐又沉重又缓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不是迟暮的老人或者腿脚受过伤而走得这么不利索。 花了大概十分钟才走到楼下，宫城抬头看了看这栋住了两年的新家，抿了抿嘴转过身。 结束了。 但也是新的开始。 应该……是……吧…… 哦对了，工作也要辞掉。要断就断个干净。 ……明天再说吧。 他现在不想和任何人说话，只想快点回到自己的小屋后，蒙着被子睡个昏天暗地。 这是正确的决定。他知道的。 但是为什么他的心这么痛…… 明明做了很多很多准备了…… 别再痛了…… 宫城抹了抹流出透明液体的眼角，面无表情地自言自语道：“热得都出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