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才恨啊

    男人隔着玻璃面无表情看着在熟睡中的婴儿，穿着军装，身姿挺拔，衣服还沾着血腥气，显然是从战场上匆匆下来的，他就那样静默站在玻璃前。

    好漫长，敌人到底什么时候可以杀完，什么时候才可以见到念念……念念长什么样？

    病越来越严重了，之前答应的事一个也没好好完成，没按时吃药，没学会当一个合格的父亲，连像个正常人都做不到，记忆也开始受损，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模糊。

    上次再见秦可念已经是十个月前，怀孕六个月的时候，前线嚟族突然加快进攻，学校召集所有不在战场和未毕业的Alpha学生，一起送往前线。到战场后，怎么样也联系不上秦可念，就像这个人凭空蒸发了一样，孩子是三个月前江余带过来的，但对秦可念的消息他三缄其口。

    他隐隐有预感是因为他，或者说因为他们的孩子。

    毕竟顶级Alpha和普通Omega结合成功的例子非常少，政方肯定有很多事情想知道。

    又是熟悉的尖锐疼痛，原来还是一周时不时疼一次，现在已经是一天两次，傅云开对这种疼痛已经麻木，连药都懒得吃。

    玻璃内的小婴儿像是感受到父亲的恶意，小眉毛紧皱着嘴巴一呶一呶，然后哇的一声大哭，脸哭的涨红，傅云开冷眼看着，内心平静无澜。说不上是什么感觉，甚至挺期待这孩子的死亡，万一这样就能见到念念了。

    直到孩子哭的快要喘不上气他才慢悠悠接好电源，登时监测仪发出尖锐的警报声，而傅云开在医护人员来之前先一步离开。

    重新回到军区营地，在帐篷外面就听见江余训人的声音，打完报告直接进去，江余瞥了他一眼让其他人先走，“行了就这些回去休息吧，明天去第三战场。”

    等众人陆续离开，江余点了根烟顺便递给傅云开一根，再次被拒绝他已经习惯，“又见你儿子去了？怎么样，这次有没有产生点父爱？”

    傅云开摇头，没跟江余说实话。

    去看傅融灼是江余建议的，说他两父子感情好秦可念也会开心，不过也只是隔着玻璃静静看着。

    意料之中的答案，江余无所谓耸耸肩，“行吧，那带你见个人。”

    ……

    站在公寓门前，傅云开后知后觉的才开始紧张，抬手握住门把手却控制不住地颤抖，连门都打不开。江余看他这幅没出息的样子，啧了一声把人推开自己开门。

    公寓不大，一眼就能看透，少女穿着居家服头发懒散散的扎着，站在沙发上拿着刀像是要跟什么决一死战，听见开门声人还没转过来声音先到：“江余，你找的什么房子，为什么还有蟑螂！这玩意不是古地球生物吗？”

    在她出现的瞬间，就像老旧电影里演的那样，世界褪去灰蒙蒙的雾，还能隐隐听见钟声。意识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一步冲上去抱紧来人，江余识趣的离开，把空间留给两人。

    傅云开抱的很紧，他有很多话想说，很多问题想问，但又害怕答案，房间内一时竟陷入诡异的沉默，还是秦可念先开口，“我好想你，你有没有受伤？敌人可怕吗？我之前看报道说他们很高很壮，其他人怎么样？我很担心，尤其是你。”

    骗子！但他依然很认真的回答每一个问题：“没受伤，不可怕，我不知道他们怎么样。我也很想你。”

    回答完又不知道再说什么，屋内又安静下来。

    “那……小灼呢？”秦可念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在医院有专门的人照顾。”傅云开有些害怕，害怕自己的冷眼旁观和阴暗心思被她知道，不由力气更大，像是要把人揉进自己身体，就能永远不分开一样。

    秦可念被他勒的骨头发疼，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他，说：“那我可以去看看吗？他是我们的孩子，我和你的。”

    她是故意这样说的，想把父子关系扯近些。

    实际上从孩子出生到现在她只在出生的瞬间恍惚见过一面。之后，之后再醒来就被严加看管在实验区，没对她做什么，但她也什么都不能做，只有时不时江清卿会出现在上方的监视区，在那个密闭的房间内，隔着厚厚的玻璃，除了机器的滴滴声，什么都听不见，只能遥遥相望。

    而那个被她带来这个世界的孩子更是不翼而飞，无数个日夜她都恍惚以为一切都只是黄粱一梦。父母，傅云开，傅融灼都只是幻想出来的，而她则是个病入膏肓的疯子。

    直到前几天，江余出现在房间，一切才得到证实，他告诉她，「顶级Alpha都有神经类疾病，傅云开已经在疯的边缘，他想杀了傅融灼」

    傅云开点头，“好，等过段时间，前线这几天有些紧张。”

    他更想摇着她的肩膀问她为什么？

    为什么能为没见过几面的孩子说谎说爱他。

    又是玻璃窗前，硕大的医院空空荡荡，江余吩咐完最后一件事，叼着烟过来，按理说医院是不让抽烟的，但这里马上就要成为废墟，一切规矩就都得无所谓。

    江余弹了弹烟灰，不解问：“为什么？有一个你俩的孩子不好吗？秦可念很在意他，说不定之后就不会再离开你。”

    “我知道。”

    所以他才恨啊。

    他卑劣又自私，厌恶和自己血脉相连，畏惧和秦可念血脉相连，害怕这层斩不断的亲缘吸引秦可念的一丁点儿目光。

    熊熊火光把两人的脸照的通红，傅云开沉默着接过了江余递来的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只能这样两败俱伤。